程贵妃手中的胭脂猛然滑落，在脸上刷下一道血红，“你，你何时来的？为何不让人通传？”她有些心虚。
“儿臣原本是想给母妃一个惊喜的。”康王慢慢走近，手里提着一只食盒，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母妃最爱吃的核桃酥，儿臣亲手做的。”
康王将食盒放到程贵妃前，看着程贵妃那张又红又白的脸，以及那双眼中的无措与惊慌，淡淡地说，“儿臣竟从未见过，母妃也会有这样的妆容。”
程贵妃伸手覆上食盒的手猛地一顿，她不敢确定康王所说的“妆容”，是指她弄花了的脸，还是指……其他。
她很快镇静下来，“康儿有心了，母妃，的确很爱吃核桃酥。”她“咳”了一声，“只是康儿还没回答母妃，是何时来的。”
“儿臣也来了没多久，只够刚刚听到母妃在和袁嬷嬷商量，如何将忘忧谷拉入到咱们的阵营之中。”康王其实长得很好看，完美遗传了颜若冰的五官，甚至比颜若冰年轻时，更好看一些。
更是比楚王，好看了不少。
然而此刻，他那俊逸的脸上，只有哀伤和不敢置信。
程贵妃暗自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只要他没听见之前的话，不知道自己其实是皇后所出，那便好。
“康儿。”她伸手拉了拉康王，“来，坐过来。”
康王犹豫片刻，依言坐下。
“既然你已经听到了，母妃便也不瞒着你了。母妃本就没打算一直瞒着你。”程贵妃看着面前这个“仇人”的儿子，尽量让自己流露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如今东宫空置，楚王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他又一向残暴不按常理出牌。你可想过，若他上位，咱母子俩会是何下场？”程贵妃叹了口气，“你一向仁慈，不会经营这些，母妃便不得不替你做些事情。你可明白？”
“可是，母妃不是从小便教导儿臣，不该是自己的，便不能有非分之想，不争不抢才能安身立命吗？”康王凝视着她。
程贵妃脸上的慈爱僵了僵，“傻孩子，那是以前。若太子将来登基，咱们自是不必顾虑这些。可楚王是什么德性，你莫非不知？”
听到这里，康王的情绪再也崩不住了，唰一下站了起来，“所以，这便是母妃要谋害皇嗣的理由？楚王再怎么样，也是父皇的儿子，是儿臣的兄弟！母妃你也敢想敢做？”
程贵妃眼睑低垂，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与恶嘲。
若太子还在，待他登基之后，本宫首先要的，便是你这个贱种的命！你不过是皇后那个贱人的种，有什么资格呵斥本宫？！
若太子还在，本宫又岂会为了你这个贱种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
可如今，本宫还不得不为了你去呕心沥血。
真够讽刺的！
再抬头时，这些情绪已然不在。
她面色微冷，“母妃这都是为你好！母妃不惜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全都是为了你！”
康王突然仰天长笑：“为了儿臣？可真是有劳母妃为儿臣筹谋了。杀楚王是为了儿臣？甚至要杀皇后，也是为了儿臣？哈哈哈……儿臣竟不知，这一切原来都是儿臣的罪……”
康王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程贵妃已经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放肆！竟敢同母妃这样讲话！”程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本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长进的东西？！”
康王抹了抹嘴角淌下的血，唇角勾起一抹笑，“儿臣不长进也好，对母妃不敬也罢，不论母妃因此要如何处置儿臣，儿臣都不敢有任何怨怼，可儿臣今日想对母妃说说心里话。”
他挥手撩开衣摆，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再起身，“儿臣身为皇子，想争的东西，儿臣自会堂堂正正地凭自己的实力去争，就不劳母妃操心了。儿臣更不愿母妃因为儿臣犯下弑杀一国之母和皇嗣的滔天大罪。否则，儿臣身为人子，会愧疚终生。”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程贵妃怒极，一把将桌上的食盒掀翻，核桃酥滚落一地。
康王瞟了一眼四下滚落的核桃酥，什么也没说，躬身行了一礼，径直出了如意宫。
“小姐，你消消气！”袁嬷嬷这才从外面走进来，一把扶着程贵妃坐下。
“他……这个，逆子！”程贵妃抚着胸口，喘着粗气，气得脸色发白，那团胭脂红在脸上，就显得更加可笑，“他，他长能耐了，是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本宫说话。”
“康王一向孝顺，他只是过于心善，平常想都没想过这些事，所以这乍一听到咱们要对付皇后和楚王，便一时无法接受。所以老奴认为，他只是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待他想明白了，自会明白小姐的一番苦心。”
程贵妃思虑片刻，觉得袁嬷嬷说得也在理。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你说，他真的只听到这些？”
袁嬷嬷重重点了点头，“老奴刚才已经去打探过了，康王的确是那时才过来的。咱们之前所说的，他定然是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