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羽也不清楚程歌是否失忆。
和程歌认识那么长时间，林羽记忆中的程歌虽然散漫洒脱。
可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心无旁骛面对各项研究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程歌在来时已经受了内伤，而且还不轻，是否毒发……
“去F市参与调查了，程姐，你身体还好吗？”
见她脸上没什么血色，林羽不禁担忧起她的身体，程歌体内的毒不是小事。
她本人是满不在意，可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危险。
尤其是现况，泯岛的事情才解决没几天，又出了这种糟心事，万一受到刺激从而……
程歌边阔步边脱下外套，闻言，先给了林羽一个安心的目光。
“我没事，她也去调查这件事了？
什么原因还没搞清楚，就和无头苍蝇一样找幕后黑手？岚姐什么时候去的？”
在得知封忆岚也去F市了之后，程歌身形一顿，眉中微微拧起来。
什么时候才能沉稳点儿？
来时，这件事程歌已经了解完毕，问题源于F市老化小区，但原因目前尚未可知。
程歌半垂着清眸，抬起手。
目光落在白皙纤长，还沾着血迹的手上，一时陷入思绪中。
这场迅猛的病毒，她的胜算能有几成呢……
在程歌说完以后，空气便陷入一阵缄默。
半晌，包括几个研究员在内没人吱声，程歌眸底有了些愠色。
抬目，“说话，是什么时候去的？”很明显，程歌耐心耗尽了。
见此，林羽深吸一口气，还算镇定地回答程歌。
“在人数破万的时候，岚姐就知道消息，飞F市了。”
听后，程歌头疼不已。
穿着防护服查案安全性是高，可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程姐，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都不能进行高强度实验！一旦出了差池，你会没命的！”
林羽时刻观察着程歌的神态和动作，几乎已经确定了，程歌也许受了严重内伤，导致了短暂性失忆。
如此一来，就更不能让她冒险了。
“那上亿人的命能等吗？放心，身体方面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问题。”
确实是真的，虽说心跳还有些不规律，但目前除了心脏，其他再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程歌清冷的眼眸中，带着坚毅和倔强，这让林羽瞬间想到了十四岁时的程歌。
那时的她，也是这般倔强，谁劝都充耳不闻，闷头做事。
把所谓的正事排在第一位，而第二则就是自己的命。
换句话说，简直就把自己的命抛之脑后，一个……‘疯子’！
那时，宏华成立才不到一年，程歌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完全泡在了实验室里。
各种棘手、令人抓耳挠腮的项目都游刃有余。
对上这坚定的目光，林羽几度恍惚。
身为朋友，身为伙伴，无论是否失忆，林羽都不希望程歌再回到从前。
那段历程……光是听着就觉得心酸。
回想从前，林羽眼眶微酸。
“程姐。”
“我明白你的心情。”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317惨案真相已经公布于众了。”
早已知晓的消息再次入耳，让程歌恍惚了下，看向林羽的睫羽微抖。
接着，林羽又继续说道。
“是你，用裴院长留下的匕首，亲手杀了那些罪魁祸首。
割下了他们的头，把他们全都带回来，放在裴院长墓前整整一晚上。”
“院长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泯岛也正式成为E国领土了。”
“这个仇，是你亲手报的，你做到了程姐。”
林羽一句接着一句，声音在寂静一片的走廊中回响。
同时，也让程歌原本不齐的心跳瞬间平稳了下来，听着林羽所言恍惚了很久。
眼底划过了太多情绪，喜悦、酸涩、恨意……
闻人晋早便察觉到了程歌不对劲，在林羽这番话说出后，便更加确定了。
见状，闻人晋也开口了。
“可你现在却不顾自身安危，要去冒险实验，让裴院长在九泉之下何以安心？”
闻人晋此话，让程歌顿了片刻，似乎是在严肃思考这件事。
见有戏，闻人晋和林羽堪堪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半低首沉默的程歌抬了下头，眼皮一掀。
“知道了，我休息半小时。”
“现在，林姐回方青随时等我消息，多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轮番巡逻，以防和幕后主使串通的有心之人对方青的山动手脚。”
“闻人副院负责监管院外四周，我研制期间，谁都不允许放进来，违者调岗。”
“唐凡尘若是来了，就让他原路返回吧，不需要那么多人。”
“研制期间，任何人都不允许留在院内。”
程歌一边吩咐，一边又阔步擦过几个人，往电梯走。
对于她的吩咐，林羽眉心一跳，立马转头看向她的背影。
“什么叫一个人也别留？你又要一个人面对这件事？说了半天，原来你一个字没听进去？”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会重视你的身体？”
程歌背影孤寂，边走边说，“我这院长身份又不是买来的，没点儿看家本事能胜任？”
“眼下紧要关头，我不放心。”
说罢，程歌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走进了电梯。
见状，林羽顿时觉得无力，望着程歌离开的地方一时失神。
不是都已经告诉她，她已经亲手报仇了吗？
为什么还要独自一人扛住这艰巨的任务呢……
知道程歌这是在担心全国人的安危，可林羽和闻人晋同样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一颗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林姐，闻人副院，我们现在……”
压抑的气氛下，还留在院内的其他研究员们这时犹豫问出声。
院长的命令，不遵从的话……会被调岗的吧？
想来，院长也是怕他们在研制过程中出现危险。
林羽沉沉叹息了下，转身向门外走去。
“院长不是说了？研制期间不允许任何人员逗留院内，违者调岗处理，都……离开吧。”
既然程歌下定决心要独自解决，那就是十个秦侦都拉不回来。
林羽劝说无果，能做的，也只有对天祈祷了。
可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
泯岛手段是卑劣，可在战败的情况下绝不会轻举妄动，这对他们完全不利。
而还有一点更值得怀疑。
据她所知，程远夫妇前不久也去了F市。
所以是她多想了吗？怎么总想把这件事和他们牵扯到一起……
闻言，研究员们互相交汇了几眼，沉默不语的回头望了一眼早已没人的走廊。
带着复杂的心情，三三两两离开了。
闻人晋喟然长叹，眼眶鼻头发酸。
片刻，背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屋外，天空压着一层厚厚的云层，不见半点阳光。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气味，湿湿黏黏的，闷人又使人郁闷。
像是在心上盖了一张厚布，非常压抑……
人们把程歌当成了救世主，她就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救世主。
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命，她又不是神仙，也只有一条命呐……
先一步走出来的林羽，此刻靠在一边的墙上，双眸空幽状态的望着远方，抿着唇半晌没有动作。
随后，她拿出手机，给封忆岚打去了电话。
也不知道她那边调查的如何了，进展也许没有那么快。
林羽把手机靠在耳边，视线低垂落在了地上，等封忆岚接电话。
嘟……
“喂？”
电话响了一小阵，封忆岚这才接听了电话。
接通以后，林羽正欲说话，却敏锐听见了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那边下雨了？”
那可不是好兆头，雨水在多数情况下会冲刷掉犯罪痕迹。
如果幕后主使有点儿脑子，不留痕迹完成投毒……
不过也不能确定犯罪地点是否在户外，所以这才打给封忆岚问问。
那头，封忆岚应了声，“是啊？还好我来得早，赶在了大雨之前。”
“所在地是F市**镇小区其中一幢老化严重的居民楼，具体来说，是楼顶的公用水箱。”
“水箱高两米，顶盖有被打开的痕迹，第一手消息好处还是有的，只能说幕后主使应该是第一次犯罪，投毒过程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封忆岚悠悠说道，惹的林羽不禁好奇。
“什么意思？露马脚了不成？”
“离水箱位置不到半米距离的隐秘地，我们找到了一个瓶子，瓶子上能找到指纹。”
“至于为什么我说嫌疑人状态紧张，因为他在投完毒以后，想把瓶子踩碎，但瓶子材质特殊，所以并没有将其破坏。”
“现在指纹已经提取完毕，准备送回去检查。”
林羽疑问，“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泯岛那方人做的？”
“这还不确定，根据当时没有在小区范围的市民的协助调查所知，当天下午似乎看见一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墨镜和口罩进了事发地的楼。”
“但没有看清人脸，身形看着……像女性。”
“可惜，那个地方的监控摄像头没有通电，并没有记录到嫌疑人。”
“就现场来看，只有一种脚印，码数莫约38-39，是女性的概率大些。
不过也不排除其他身形瘦矮的男性。主要还要等指纹鉴定结果出来。”
林羽认真听着，可这就更加让她往程夫人身上怀疑了。
程家人或许已经知道，程歌就是闲云了，前几次的病毒也是她出手救的全国人。
如此一想，林羽猜，程夫人如此疼爱程冰，那么既然程冰被挫骨扬灰了，定然会把这件事和程歌联系到一起。
丧‘女’之痛让她动了杀心，想要借此拉人给程冰陪葬，同时让程歌再次冒险研制解药。
即便程歌不死，也解了心头之恨……
越想，林羽越觉得太不可理喻，倘若这件事的幕后之人真是程夫人，那林羽心情复杂，那也太荒谬了……
“你说，会不会和程远他们有关？前些时日，我听说他们也去F市了，这也太巧合了。”
林羽干脆把疑点说了出来，她想不到第二个嫌疑人。
封忆岚沉默片刻，随后淡淡说，“等结果吧。”
“那你时刻注意自己，别被感染了，你这次冒险一去，程姐都动怒了。”
林羽不放心同封忆岚说，毕竟致命性很高，谁都保证不了万无一失。
“还有，程姐……毒发了。”
思来想去，林羽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封忆岚，怎么说也瞒不住，倒不如直接告诉她。
一听，封忆岚声线严肃，“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那么突然？
林羽，“应该是来之前的路上，应该是内伤引起的毒发，回来以后在她面前配合一下，她也不希望我们担心。”
“她又把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不让我们参与。”
“还是祈祷吧，我劝不住她……”林羽声音低浅，说不出的苦涩。
十四岁的程歌，还不知道现实二十岁的她已经找到了家人。
还不知道，她爸妈也许就是这次的投毒者。
更不知道……她亲生母亲接受不了追杀自己不成的‘女儿’死去，想置她于死地。
林羽不敢想，这让从小就渴望亲情的程歌知道了，会有多么伤心……
劝是劝不住的，林羽向来知道程歌的性子。
可林羽就是平静不下来。
忙活一场之后，发现，罪魁祸首是亲生母亲……
是个人都会心态崩溃。
电话那边沉默之后，封忆岚便又继续说话，无力又苍白，“哪个阶段？”她问的是年龄。
林羽也知道，“没感觉错的话，十四岁。”
“那时候的她，还没接触过这种局面，或许她也在担心。”
可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封忆岚长叹了一口气，“也对，也对啊……14岁的程姐，挺逞能的，最喜欢挑战高难度……”
这件事倘若被封仁贵知道了，估计会直接杀到院里吧？不过……应该会被无情拦下来。
“我会配合，那她哥怎么办？瞒着？还是直接告诉他们？”
“和他们说一声吧。”
“嗯。”
林羽这通电话，也就是问问封忆岚那边进展如何，再和她说一声程歌的事。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原地顿了许久，这才驱车离开了宏华。
闻人晋则面色凝重站在门口，眼白发黄，心绪不宁……
然而，林羽前脚刚走，沈君砚便疾速赶到了宏华大门口。
与往日沉稳的他不同，此刻向闻人晋跑来的他，神色焦急，似脚底踩着棉花般，身形几次不稳。
看见他，闻人晋神色复杂。
这节骨眼儿上，沈君砚这个云端院长前来，估计为的是这次病毒一事。
可……秦侦都拦不住的人，沈君砚又何尝能劝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