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霁川跟妈妈一起出了奶奶的小楼，他跟在柳新柔身后半步，两个人一路无言。
他和妈妈的关系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很生疏。
他们之间的相处经常就是这样，见面打个招呼，然后各做各的事。
柳新柔喜欢寄情于山水之间，所以厉霁川从两三岁开始就是跟着爷爷奶奶的。
一直到厉霁川长到十多岁，对于妈妈的印象还只是每年节日或者他生日的时候，妈妈给他寄来的全球各地的礼物，和打进账户的那一串串数字。
同样的，面对沉默寡言，和丈夫长得有五六分相似的儿子，柳新柔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厉霁川出生之后，柳新柔一开始也是很上心的，但他作为长房长子，所有事情都轮不到她做主，渐渐地，柳新柔开始习惯把厉霁川交给别人，甚至于后来干脆完全不管了。
她开始环球旅行，开始享受生活。
后来厉霁川慢慢长大，柳新柔在某一天回家过年的时候，突然发现儿子已经长得和她一样高了，看见她也只是淡淡地喊一声“妈”。
就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儿子已经长大了，也和自己产生了隔阂，但之后她再怎么对儿子关怀备至，温柔体贴，都已经换不来，步入青春期的儿子的撒娇和热络了。
之后，他们母子之前的关系随着厉霁川越长越大，变得越发的淡漠。
柳新柔和儿子关系最差的那几年，恰好是厉疏月长大的那几年，每每看到厉疏月凑在明蓉身边撒娇、闹腾，她都十分的羡慕。
同时，她也彻底明白了，自己错过的到底是什么，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隔阂，如何也抵消不了了。
直到今天看到那个孩子，柳新柔才突然醒悟过来，至少儿子还在自己身边，自己也还好好的活着，这已经比一出生就天人永隔的下场要好得太多。
只要还在同一个世界上，是不是就代表着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也还有机会弥补。
就这么想着想着，柳新柔到了自己住的承风楼前。
“妈，到了，我先回去了。”
厉霁川把她送到之后，只是简单的道别，然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小川，等一下。”
柳新柔开口叫住了厉霁川，但她并没有想好要和儿子说什么。
厉霁川听话地站住了，但他一句话也没说，他面无表情，站得很挺拔。
就这样面对面站了一会，最终还是柳新柔开口了。
“咳，进来坐吧，我有事和你说。”
厉霁川跟着柳新柔走了进去，他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这里的装修和摆设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他小时候来这里时候的样子。
但是他有好多年没踏足过这里了，这里仿佛又全部都变了。
眼前这个柜子好像变小了，再也藏不下他了。
还有这个沙发也变短了，现在他应该躺不下了。
这个他曾经最爱来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他避之不及的所在。
“小川，坐吧。”
“您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厉霁川看了眼沙发，还是没有选择坐下。
“妈妈是想和你聊聊关于池欢的事情。”
厉霁川坐下了，柳新柔的表情微动。
“刚刚奶奶的意思，你应该也听明白了。”
“明白，我的意思我也回答得很明白了。”
“那么妈妈再告诉你一句，即使不是顾小姐，也会有王小姐、赵小姐，但永远不可能是她。所以，有些关系如果迟早要断绝，那就不如从没出现过的好。”
厉霁川再一次沉默了。
“同病相怜，并不是一段羁绊的最好开始。”
“我知道了。”
“如果你想知道她的事，妈妈可以……”
“不用，我想知道的事我会自己去查。”
柳新柔看着眼前儿子日趋成熟的脸，以及日益沉默的性格。
要想缓解关系，想补偿，太难了。
“小川，你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独立的人格，妈妈很欣慰也为你自豪。但是身为上位者，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做主，习惯了别人的顺从，在你想要反抗任何事情之前，妈妈都希望你能想清楚，不要伤害到自己。”
“我知道。”
厉霁川离开了承风楼，在往临川楼走的路上，他的耳边再一次回响起了刚刚妈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川，如果可以重来，妈妈一定会努力争取，你别怪我。”
“别怪我。”
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但是要真正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但自从他搬去别墅，一周回家一次之后，他和父母的关系，反倒是缓和了。
他好像也渐渐放下了，年少时的一些执念。
厉霁川慢慢踱着步往回走，他想着池欢这个点该是睡着了，他也就不急着回去了。
这次带她回来，似乎是有点不妥。
在外面闲逛了一大圈之后，厉霁川又绕路去了旧楼。
他上了楼，叩响了云姨的房门。
云姨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厉霁川之后，反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小少爷，你又不听话。”
“云姨，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进去，我以后一定会进去的。”
“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总之现在不可以。”
厉霁川叹气，也不坚持了。
“云姨，我带她回来，是不是太冒险了？”
“小少爷，这是迟早的事情，你就算想藏，也藏不了的，不如带到明面上。”
厉霁川被云姨强行赶下了旧楼，下楼的时候和汪林打了个照面。
“大少爷。”
厉霁川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走，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汪林，你的手，太长了。”
厉霁川回到临川楼的时候，整个楼里静悄悄的。
他走上了三楼，站在了池欢的房间门口。
房间门没有关，透过门的缝隙，厉霁川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池欢。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衣摆微微向上掀起，露出了腿上大片白皙的皮肤。
厉霁川折返回自己的房间，捞起一条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