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夜很凉。
蔷薇花架下，水横舟躺在姥姥的摇椅上，手里把玩着一瓶花露水，抬头看着天空。
今夜是个大晴天，整个天空都是星星，那条碎光汇成的玉带格外的明显。虽看不见月亮，但是星星投下来的光，也使得地上碎影斑驳。
他脑袋里，反复浮现的是那个视频，自那天过后，他其实没有在校园论坛上见过关于自己的视频，可他没想到视频会在私下里流传。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爸妈没有刷视频的习惯。
只是他也搞不懂，那个视频也没有什么值得转发的地方，虽说是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表白，但是看不见脸，被表白的人也没有同意，有什么值得宣扬的？
他很是惆怅，今天他又否认了一次。
他还是在庆幸视频中的自己没有答应，他又一次侥幸的让舅舅他们相信了，虽说糊弄不过杨帆。
可谁在乎他？
他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高兴……还好姥姥从头到尾都牵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椅子摇摇晃晃的，他脑袋有点昏昏沉沉，只是不想睡。到底和舅舅舅妈他们不亲，待在姥姥家里，从头到脚都感觉不自在。
……
一根黄瓜伸到了他眼前，黄瓜尖滴着水：“小舟吃一个，姥姥刚在菜园子里摘的，这个长的最好！”
“姥姥？姥姥怎么还没睡？来坐。”水横舟扶着摇椅坐起来，又将姥姥扶过去让她坐下，“刚好嘴巴干，姥姥，你种的黄瓜真好吃。”
“那可不！等你回去那天，姥姥给你装一袋子。还有西红柿，明天姥姥给你做西红柿肉酱，你小时候最爱吃了。”看着蹲在自己腿边的孙子，她抚摸着他的头发。
看着姥姥眼中的慈祥，他把脸轻轻的放到姥姥的腿上，眨巴两下眼睛，开口：“姥姥，我其实是喜欢男人的。”
他心里反复排练了好久，想用各种措辞来解释这件事，只是说出口了，却还是这么直白的一句话。
水横舟移过自己的视线不去看她，继续开口：“我和视频里的那个男人谈对象呢，不过我当时真的没有答应他，我是后来才答应的。”
姥姥没有开口说话，手还在抚摸着他的头发，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水横舟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双手抓紧她的手：“我和他在一起两个月了，他有很认真工作，我也在努力学习……我们没有骗过别的女孩，我们在很认真的谈恋爱。”
“你爸妈知道吗？”奶奶听完，抚摸着他的力道没有变，声音里也听不出来什么别的情绪， 除了一如既往的疼爱。
水横舟稍稍放了心，又愁容满面：“我哪敢告诉他们。”
看着他这个样子，姥姥忽然抬起手，屈指，在他的眉心间弹了一指头：“坏怂！”
他摸着自己的眉心，偷偷抬眼看姥姥，见她没有生气，忽然抱住她的腰身：“姥姥，你不要生气。我表姐夫是个畜牲，我们俩不是！姥姥，他真的很好，我想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姥姥要是反对呢？”
“那我就求你。”
他轻轻晃了一下姥姥的身体，轻车熟路的撒娇耍赖着。
“你不怕把姥姥气晕过去啊？”
“嗯？”水横舟噎了一下，不说话了，抱着姥姥的力道大了一些，也不抬眼看她了。
“你啊！说你两句就委屈上了。”姥姥还是摸着他的头，语调轻轻的，带着一点轻松，“别把你姥姥我想的这么古板，我才不像你舅舅他们那样顽固呢！姥姥我啊，见多识广着呢！”
“是吗？”
水横舟从胳膊缝里偷看她，看这个狗狗祟祟的样子，姥姥又笑着拍一下他的额头。
“那可不？姥姥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见过的也不算少了！”姥姥话语中带着点怀念，轻轻晃动着摇椅。
“大户人家的小姐？姥姥，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水横舟满是惊讶。
“哎呀！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姥姥14岁之前呢，家里是地主人家，家里也算富裕。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跟着你姥爷搬到了这里来，在这里安家落户。”
“地主啊！”他感叹着。
那时候的地主能遇到什么事，水横舟也是清楚。只是没想到，他姥姥居然就是地主小姐，还真是瞒的死死的！
“嗯！我小时候其实过的很好，也见识过了不少事。其中有一个见怪不怪的，就是别家的契兄弟。两个男人相爱的事也有不少，姥姥没你想的那么老古板！”
姥姥回忆着，那时候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有这爱好，甚至是穷苦人家为了过日子也有两个男人搭伙的。就是她的父亲，都有一个男小妾。
不过后来被抄家了，那个男小妾偷了不少首饰跑了，只是那时候他们也顾不上一个偷跑的人。
听着姥姥回忆那些事，水横舟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起来，心都放到了肚子里：“姥姥……你不生气啊？”
“生什么气啊？我生你表姐夫的气，实在是他太不是人。而且小倩是我的亲孙女，她被人骗了，我这个当奶奶的当然要生气！”
她的外孙又没有对不起别人，只是谈个恋爱，就算以后走不下去，也是一个试错的过程，随他去就行。
再说了……如今这个社会，他们选的这条路本来就难走，要是他这个当姥姥的还反对，那就是平白无故把本就坎坷的路又挖出了几道沟来给人遭罪。
她孙子得多难受啊，本来就娇气，偷偷躲起来哭怎么办？
“小舟，只要你不欺骗人家，不伤害别人，不败坏道德，那你不管是和男的谈恋爱还是和女的谈恋爱，那都只是一场经历。一起走下去也好，分了也罢，这本来就是谈恋爱要经历的事。”
“是！姥姥，我们俩很认真的！我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们也一直在努力。学校里，也有不少同学祝福我们呢！”
“瞧你这不争气的样子！”姥姥点了一下他的鼻子，笑的很是轻松。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不牵扯进第三个人，那结果是好是坏，都该是他们预想到的情况，旁人只需要看就是了。
说给姥姥听后，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下来，水横舟挤到姥姥旁边，抱着她的胳膊给她揉按：“我奶奶也是这么说的。”
多庆幸他有两个这么好的奶奶！
“嗯，你奶奶是个性子好的。”她们两个亲家，关系好着呢。
只是都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又不会玩手机，几年也见不了一次面罢了。
要是水家那个大孙子娶媳妇就好了，这样去吃席的时候，还能见一面。
姥姥想着，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个项链来，递给水横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