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让屋子里的人安静下来，奶奶站起身看一眼，又被水建民按坐在沙发上。
奶奶看看儿子，又看看水横舟，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来，顺着她爬满皱纹的脸，滴落在手背上，她哽咽着：“你们就是欺负我孙子，你们就是欺负他懂事孝顺。”
她就不敢对凶巴巴的儿子这样。
“他哪里懂事孝顺？他要是懂事孝顺他能干出这事吗？我话还没说多难听呢！他就是贱，他就上赶着和男人搞！”
“一点脸皮子都不要，你一个男的，我都不知道怎么骂你才好！”
水建民脸涨成了紫黑色，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口不择言：“我教了一辈子的学生，我头一次教出你这么个东西！不要脸面的混账！”
水横舟跪着，呆滞的想着，原来他们之前骂他还克制了不少，原来他们骂他还有保留。
他低头，任由他们说着，也任由他妈妈跪在他面前求他。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水建民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水横舟还能抽空想想，原来这个教导主任，居然也会这么多骂人的词语，还能非常精准的刺在他的心窝上。
两人骂累了，看着垂头跪坐在那里的儿子，像是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小舟，你到底听不听话？你和他断了不行吗？你到底要我求你多少遍？”
杨恩翠把他的手机翻出来，塞到他手里：“你再给他打电话！你必须彻底跟他断了！你不要每次都阳奉阴违，每次都背着我们搞这些小动作！你和他断了！”
水横舟握着手机，机械的翻着信息，被推了一把，才拨打了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响了两三遍，那边被接通了：“喂？”
是闻双愉。
水横舟脑袋有点胀，脑子转动着，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小舟哥，你又给我哥打电话干什么？是不是还想再分手一遍？”
虽然被叫“小舟哥”，可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气，像是不得不与他客套。
他回答不出来。
他不想分手。
他也没想过“再分手一遍”。
可是看着他妈妈虎视眈眈的眼神，他只是机械的开口：“对……分手……”
“你有意思吗你？你一遍遍打电话你就说这个，你当我哥是纸做的呀由你一遍遍的折腾戏弄，他也是人，多没心没肺的人听你这话还能无动于衷？”果然！又说这话！闻双愉一点就炸。
“我……就和他断了……”他在说什么？他又想说什么？
耳朵里没有声音，脑袋里却全是他爸刚刚骂他的话，他复述着，想到哪里说哪里：“就……挺恶心的，两个人这样折腾，挺没意思的……”
大夏天里，他感觉脸上一阵凉意，眼泪爬满了他的整张脸，顺着下巴，一滴滴砸落在浅色的t恤上。
“你够了！你说没意思，所以你就这么糟践我哥吗？你不心疼我哥我还心疼呢！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亏我当初觉得你多好，我没想到你这么不是人！晦气玩意儿！”
“我……他……”
“他什么他？你自己想分就分好了，你要是有点良心你就别这么作践他，我哥是人，他肉做的！你一遍两遍三遍的打电话分手，你倒是分啊！怕我哥放不下你，你一遍一遍的强调吗？有病啊？”
他睁大眼睛，眼泪刺得他眼球生疼，他止不住，擦都擦不干净。想说什么，那边很快挂了电话。
他转头看着他妈妈，很想问问这个结果他们满不满意，可是话堵在嗓子眼里，像是一大团吸满了水的棉花，不上不下还那么沉重。
好疼啊……
水建民两人像是想不到对面那个人把他儿子也教训了一通，不过这个结果也很好，两个人都断了才好，免得他儿子这边断了，那个人又来纠缠他儿子。
“分了就好，你就该走到正途上，你说咱们这儿的工作这么清闲，别人想进都进不去，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水建民舒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给他妈妈剥了一个香蕉：“妈，你先垫垫肚子。”
谁知老太太只是垂着头，用纸巾擦着眼泪，不拿香蕉，也不回话。
“妈！你怎么也跟他一样不懂事呢？现在这结果很好了，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该怎么过怎么过！”
他把香蕉皮合上，放回果盘里：“我回头问问我同学，跟他要点考试题，反正你也快毕业了，早点做几套卷子，咱们争取一场考试就工作！”
他规划着水横舟的未来，随即又惆怅着：“唉，本来还能给你买个房的，钱都用来还账了，咱们还得慢慢打拼买一套房子。”
等他们都商量完，水横舟站起身来，看着脸都哭红了的奶奶，任由擦不干的眼泪在他脸上爬着，他的声音带着这段时间来少见的坚定，铿锵有力的话响在客厅里。
“我不会分手，我也不要在这里工作！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不想再管了。”
奶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一笑，眼泪却流的更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