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
想要见到神明，是得先闯闯魔窟，斩杀几只恶鬼。
立在两侧的警卫已经抬了枪，齐刷刷地瞄准了七九。
而戚北海坐在正前方的旋转椅上，漫不经心地转着半圈，指腹间捏着一只精巧的玻璃试管，缓慢摇晃着。
里面的药剂是比盛夏青草更有生机的绿，却似幽幽鬼火般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我不明白。”戚北海的目光落在试剂上，声音喑哑而微弱，却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我对她那么好，不介意她被无数人践踏过的身体，不介意她明目张胆吃里扒外的心思，可她却对我那么无情。”
“许流星杀了她妹妹，她不报仇也罢了，怎么还能把活下来的希望拱手相让？”
“她真是勇敢，却也很蠢。”
“你的女人和她一样蠢。”
他毫无温度地笑了声，“不管怎么样，她舍命送出去的礼物，想必Z国警方已经收到，虽然不是最终版本，但也大差不差。”
“btd这边，已经联络各地制药集团，紧锣密鼓赶制解药。”
“当然，陆燕衡的坤衡国际除外，btd不会让他活下去。”
戚北海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布什么伟大的荣誉。
他应该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累得猛喘粗气。
停顿须臾，那道阴冷的目光才从试剂上挪开，转移到七九身上，上上下下扫视着，“怎么连你这种卑贱的东西都能得到别人不顾一切的爱？”
“以命相护的情？”
他起身，从抽屉里取了针管，没犹豫，将试管里的药剂悉数抽离。
“btd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但七十九，科学家的脚步绝不会停歇。”戚北海眯着眼睛扯着唇，捏着那根针在指尖旋了个圈，“我恨不得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话落，他口吻遗憾地轻叹一声，“可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还是我最顽强的合作伙伴。”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戚北海手一扬，针管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绿色弧线。
七九轻松接过。
那针头粗长，换寻常人恐怕已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但他早习以为常。
而表情更是从始至终都从容，甚至是散漫的。 哪怕是听到戚北海企图拿许流星做实验时，也是无波无澜。
他明白戚北海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孤立无援。
虽然别无选择，但还是忍不住讥讽，“拿女人做文章，戚北海，你已经卑劣到这种程度了吗？”
“挚爱？”
“你怎么好意思提起这个词？”七九手中把玩针管，站姿松弛，抬眸睨他。
那双黑眸如渊，沉着深不见底的漠然，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在麻乌勾栏受罪时，你没有救她也罢了，可她后来在陇港做了明星，站到了聚光灯下，你还是缩在赵家寨子当乌龟。你醉心报仇，不惜毁掉世界，却从不考虑，她也还活在这破烂的世界上。”
“所以你现在是在埋怨什么？”
“自己的烂命？”
“还是，我这个和你的悲惨经历八竿子打不着的无辜路人？”
七九忍不住笑了声，额前碎发飘了飘，“戚北海啊！”
“我简直没见过比你更可笑的废物。”
戚北海敛了虚伪的笑，他很讨厌，不，是恨！
他恨透了七十九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一身傲骨，比钢铁硬。
在赵家寨子时，他听过的哀求数不清楚，实验品们甘愿来生当牛做马只求一个痛快。
可七十九从未低下过倔强的头颅。
即使痛苦到了极点，昏厥之后又是更漫长的昏厥，后槽牙都咬碎，他都能含着满口血，挂着目空一切的笑容，淡声质问：“这就是你全部的本事了？”
“也不过如此。”
他的麻木刺痛着戚北海的神经。
记忆倒退回在京平医学院求学时，师兄师姐仗着出身，经验和年龄，也拿那种目光和态度待他。
“这就是你全部的水平？”
“野路子出身的，这样的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吧？”
“我们有门路，不如帮你寻个门诊医生的工作？”
……诸如此类明嘲暗讽的话，他实在没少听。
而许戈是那无边晦暗中全部的光。
戚北海很敬佩许戈，甚至甘愿顶着嘲讽，固执地留在他身边。
直到他戚家少爷的身份败露。
戚北海不明白，许戈那样醉心研究，无视名利，端方刚正的君子，怎会因一个身份而与他彻底反目？
但那就是事实。
他被人投毒，药哑了。
许戈选择无视，甚至包庇罪犯。
或许其中根本就有他的手笔？
戚北海仓皇地逃回麻乌，又辗转回到赵家寨子，后来，他治好了自己的嗓子，却再无话可说。
唯一知道他其实还能说话的人，只有七十九。
七十九是个极其特殊的实验品，他是戚千洪最宠爱，甚至是宠溺的玩物。
他刺瞎了她的眼睛，还屡次狠下杀手。
但戚千洪始终不肯弄死他，她虽然把他送来做人体实验，却也给戚北海下了个“绝对不能死”的命令。
她一直在等他认输，道歉。
可如果等到了，恐怕又会彻底失去兴趣。
而戚北海对许戈的感情，也同样病态和扭曲。
许戈想要拯救人类，改变世界？那他就毁掉人类，毁掉世界好了！
戚北海无比期待见到许戈那虚伪的慈悲心破碎的场面。
几乎是魔怔了。
他能意识到自己的疯狂，兴奋的同时，更害怕。
许戈最憎恨、最恶心这类人。他如果得知一切罪恶的根源，会不会羞愧到自杀？会不会跪地乞求原谅？还是会毫不留情将犯罪者铲除？
所幸在戚北海的周密计划下，七十九不负期待地炸掉了实验室。
他把实验数据和七十九这个与众不同的实验品，打包送给了btd。
“人还活着？”七九看着他出神，但已没耐心再等。
“当然。”戚北海醒神，摊开手臂，无奈地笑笑，“这么好的鱼饵，我还舍不得她死。”
七九面无表情地发出声音：“带我去见她。”
“一头一尾离得远。”戚北海转身，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调至监控画面，“只要证明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