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咽了咽口水，眨着黑黑的眼睛，有些坐立难安。
直到晚饭，他这种激动到手足无措的情绪才得以宣泄。
得益于许朝暮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怀孕十八周就会有胎动，星星，你都二十周了，没有感觉吗？”
话落，她望向杜杰恩，“要不要联系一个妇产医生来检查一下？”
杜杰恩刚想应，七九“啪”一声把饭碗磕在桌上，从来寡言的人，突然声音洪亮地宣布：“有的，她踢我了。”
说着，他抬起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杜杰恩和许朝暮都惊了，许流星更是捧着肚子笑得明媚，“对对对，他是第一个。”
也是碰巧了？
“看来小小刺猬很喜欢爸爸啊！”许流星抬手表扬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九看向她，翘了翘唇，又拾起筷子扒了两口饭，才慢悠悠地说：“像我，力气大。”
稍停几秒，他又担忧地转眸，“力气大，会不会把你踹疼？”
许朝暮“噗嗤”笑出声，许流星倒是实实在在思考了下。
一桌人，只有杜杰恩的表情很难评，甚至是有些嫉妒地瞪了眼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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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流星原以为，这样安宁的生活，会一直持续。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愉悦，终究被雨夜里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
事实上，在枪声响起之前，七九就已经醒来。
他轻轻把许流星拍醒，指腹落在她唇瓣，在她耳边小声说：“星星，我们得去地下室。”
许流星睡眼惺忪着，还没醒神，便被七九抱起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间，窗外就惊起一阵枪声，裹着疾风骤雨，听着格外骇人。
若是他孤身一人，哪怕迎着枪林弹雨冲出去，七九也是不怕的，可他怀里抱着整个世界，他一点都不敢赌，只能立刻躲回墙下。
好在杜杰恩这样浴血拼杀过的幽灵头目，不会真的心大到拿木头搭个房子，这小木屋虽然里里外外看着都原生质朴，却是实打实的钢筋铁骨，墙壁、玻璃窗包括屋顶，都是顶级的防弹防爆材质。
在接连不断的枪声下，许流星已经彻底醒了，她拽着七九的胳膊颤抖着，“发生什么事了？”
七九拍了拍她的手，撩开窗帘往外看。
夜色浓稠，又是瓢泼大雨，视线非常糟糕，连他也看不清楚外面藏了多少人。
又一阵悚人枪响，玻璃窗不堪重负，在猛火攻击下已现裂痕。
而剧烈的爆炸自大门传来，响声震耳欲聋，透着不留余地的血腥和残忍。
爆炸之后，便是一阵恐怖的死寂，耳边只余雨声淅沥，是玻璃被破坏后穿透进屋的嘈杂。
很快，门外打斗声响起，哪怕满屋都铺着厚厚的地毯，骨骼断裂、血肉砸地的声音依然清晰。
七九咬咬牙，心疼地摸了摸许流星的肚子，尽量放柔了声音交待：“星星，先躲进衣柜，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也别出声。”
许流星抓住他的手腕，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放心，我就是死也会爬回你身边再闭眼！”
这算哪门子安慰？许流星都无语了，她忐忑地张了张嘴，不停地安抚着肚子里的宝宝，最后应了句：“好。”
然后飞快地爬进衣柜。
七九从床下摸出枪，装弹上膛一气呵成，然后推开衣柜门，一言不发地把枪塞进许流星手里。
柜门合上。
外面好像彻底乱了会儿，又立刻安静下来。
许流星抚着肚子，宝宝在里面动得是前所未有的乱。
她垂眸，轻轻叹了声，在心里喃喃：抱歉啊宝贝，扰你美梦了。
然而她还未安抚好腹中的起伏，子弹击碎玻璃的脆响便灌了满耳，即便厚厚的地毯可以遮掩一切的脚步，许流星依然感觉到强烈的压迫在迅速逼近。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快，还是宝宝的折腾更不安。
柜门打开，许流星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咬牙扣动扳机。
但她哪有那么幸运。那人比她敏锐，侧身一躲，子弹失了准头，擦破他脸上的皮肉窜进了天花板，根本来不及发射第二枚子弹，她被掰弯手腕，枪被轻而易举地夺走。
许流星被拖拽出来，砸在地面，碎玻璃扎了满手。
雨夜的天都黑透了，但惊雷炸开房顶，倏忽的闪电映白了头顶那张邪恶的脸，僵尸一般，没半点生机。
下一秒。
冰冷的枪口抵在眉心。
那人先看向她的腹部，再看向她的脸，随即嘴角浮出一个阴诡的笑。
像是确认完毕。
许流星头顶一麻，蜷起自己沾满玻璃渣的掌心，握拳护在肚子上。
里面的小家伙害怕得像是想要立刻从牢笼里挣脱，而许流星亦是恐惧到甚至做不出吞咽口水的动作。
她闭眼。
在最后的一秒里，感受那最后的感受。
她不怕死，从来不怕。
只是……
她的小久啊，该如何去承受？
老天啊！不公平！
他拼了命才爬出地狱，他那么努力才重见了光明。
她要给他的甜，才刚刚剥开糖衣……
愤怒和不甘到此就可戛然而止。
因为——
砰！
头顶炸开一声，浆血烫脸，心脏顿停。
然后。
砰，砰砰，砰砰砰……
心脏恢复旋律，只是，走得太急。
直到，耳边迟来一声闷响，浓重的血腥裹挟着猎猎风雨，惊起满地死水。
许流星睁开眼。
侧眸。
那人侧着脸，不知道是多么恐怖而强悍的贯穿力，头颅爆开，他死不瞑目。
门边，许朝暮趴在地上，猛喘粗气，她两手举枪，只余半截的双腿铺在地上，是个非常扭曲的姿势，鲜血自额头蜿蜒，淌进了眼底。
她红着眼睛，颤抖着嘴皮：“对不起宝贝，妈妈来迟了。”
那一瞬间，终究是震撼大过了恐惧。
许流星哽咽。但无论如何，此时绝不是上演母女情深、抱头痛哭的时机。
她从尸体手里抢回枪，飞快地站起身，把许朝暮从地上捞起。
“我们去地下室！”许流星跪到地上，扯着许朝暮的胳膊把她往背上放。
“不行。”许朝暮忍着哭腔，“你的身子受不住。”
许流星没理会。
许朝暮比她想象中更轻，轻轻松松就背起来，她侧眸笑笑：“别担心，崽子和她爹一样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