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醒了啊，我是66号技师，很高兴为你服务。”
好歹是吃这口职业饭的，有着基本职业素养的少女立马压住了内心小小的惊吓，公式化的说完了开场白。
“嗯。”王晨微微颔首。
“你很漂亮。”王晨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声。
“谢谢哥哥。”
少女顿时洋溢起了开心的笑。
她走到沙发前，乖巧的蹲下了身子，一边放起了水，一边柔情似水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王晨，让王晨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柔。
“哥哥，先按按手吧。”
放完水的少女羞涩的拉住了王晨的手，轻轻的按了起来。
或许是夜色太过迷人，王晨居然有些许的心动。
自嘲的一笑，看来是身边异性缺失的太久，居然会对一个技师产生心动。
“哥哥，你知道泰戈尔吗？”
王晨蓦然一愣，这把高端局？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很久了。”
少女柔声念着泰戈尔的诗句，让王晨不由的冒出了冷汗。
老子他妈自嘲的一笑，你等待个什么劲。
“哥哥，那你知道梵高吗？”
王晨忍不住了，他出声道：“66啊，我小学就辍学了，是个粗人，你别跟我拽这些文学，我听不懂。”
“咯咯咯，哥哥，其实我也不懂，是之前有个大叔经常过来点我的钟，他不让我做别的，甚至连脚都不用我洗，就跟我聊泰戈尔，聊梵高，聊卡夫卡，说实话，我连这些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是单纯的听他说多了记下来了一点。”
王晨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之前那个油腻男的身影，这油腻男看着那么猥琐，居然还有这种雅兴？
“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稀疏？”
“对的对的，哥哥，你和他认识吗？”
“不认识，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我只是刚刚在浴池的时候听他在跟搓澡的老大爷也在聊这些，好奇的打量过他一眼。”
“啊？”
“66啊，你可别被他这种人给骗了，谁家好人会来洗浴中心讨论文学，真是盐吃多了闲的慌。”
“咯咯咯，哥哥，钱大叔人很好的，你别这么说他，我从他那里学了好多诗词呢。”
“哦，下次你碰到他，你问问他太宰治是谁，村上春树是谁，巴尔扎克是谁，托尔斯泰是谁，但丁，海明威，契诃夫等人又分别是谁。”
“哥哥，你说慢点，再说一遍，我一个个记下来。”
少女一脸认真的神色，看的本是调侃意味的王晨不由的在内心感慨。
真是一朵纯净的小白花啊，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选择生长在洗浴中心这样满是泥泞的地方。
“哥哥，你知道这么多名人，刚才还跟我说是小学毕业，你欺骗我。”
不等王晨多感慨，少女突然哀怨的说道。
“这些都是我们村的老头老太的名字，哪是什么名人。”王晨胡诌道。
“瞎说，哥哥你们村的老爷爷老奶奶写的出人间失格？写的出老人与海？写的出战争与和平？”
王晨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软软糯糯的妹子，“那钱胖子真知道那么多？”
“咯咯咯。”66开怀笑了起来。
“哥哥，我骗你的呢，那老头子才不跟我聊这些，他就跟我开黄腔。我是自己喜欢文学作品，刚才一进来看哥哥你长的像个艺术家，所以才试探性的问你呢。”
“我是个屁的艺术家，我只是懒的剪头发，懒的刮胡子，不瞒你说，要不是今天大半夜的没地方休息只能来浴场，我还懒的洗澡呢。”
“哥哥你真会开玩笑。”
......
到了按脚步骤，王晨半躺在单人椅上，下意识的摸了摸兜，没摸到什么东西，这才记起最后的半包烟已经给了张大壮。
“哥哥，是要抽烟吗，我有哦。”
少女擦干净手，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拿出了一盒1916递给了王晨。
王晨有些怔怔然的接过了烟。
尽管知道少女喊着哥哥只是职业需要，但这声哥哥再加上这个牌子的烟，让王晨想起了苏可。
那个余生大概只会在接她父母出狱时再见一次的妹妹。
“哥哥？是没火吗？”
少女又递给王晨一个火机，笑盈盈的问着王晨。
王晨回过神，点上了烟，顺手将火机塞进了口袋里。
“你一个小女孩，也喜欢这种烟吗？”王晨回归了正常，悠悠的问着少女。
“我都20了，不是小女孩了！”少女嘟起了嘴，继续按起了脚。
“好好好，那叫你小女人。”
“我...我还不是女人！”少女红了红脸。
王晨有些诧异。
王晨的神情让少女有些不开心，少女有些怨念的问道：“难道在哥哥眼里，做这行的私生活都很乱吗？”
“没，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每个职业的本质都是赚钱养活自己，只是现在的社会，20岁还是女孩的也挺少了，所以我蛮诧异的。”王晨解释道。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少女语气坚定道。
感受到脚底的一阵大力袭来，王晨有些哭笑不得。
不等王晨说什么，少女主动开口道：“我是19年1月6号入的这行，刚上钟的第一个客人见我涉世未深，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敢吭声，下了那个钟后，和我一起上钟的姐姐告诉我，做这行，要不就想好擦点边让客户加钟多挣点钱，要不就守住自己本心，卖艺不卖身。”
王晨笑了笑。
少女继续说道：“那个姐姐还告诉我，如果想好卖艺不卖身，那就胆子大一些，不要被那些色眯眯的客户揩油还不知道吭声。可我胆子本来就不大，我问那个姐姐，怎么才能让胆子变大。姐姐说，抽烟喝酒打架纹身，但依然做个好女孩。我思考了好久，纹身怕疼，打架怕打不过，于是我就学抽烟喝酒，去买烟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个烟，于是从那以后我就一直买这个烟。”
听完解释后的王晨翻了个白眼，这解释多少有些故事性质了。
“66啊，这样吧，我也不用你洗了，你陪我一根，然后剩下的时间你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到钟了再离开。”
少女愣了愣，大眼睛眨了眨，脸又红了起来。
“我...我还是给你洗吧，不然你这钱花的太亏了。”
“陪不陪，不陪我投诉你。”王晨吓唬道。
少女委屈的不行，“哥哥，你要投诉就投诉吧，我不会抽烟...”
“那你跟我说那么一通，再开玩笑呢。”
“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买完烟抽了第一口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抽过。”
“......”王晨无语的看着少女，继而又看了手上的烟一眼。
“你意思是，这包就是当初你买的那包烟？”
“对啊，这烟老贵了，我不抽也舍不得丢，舍不得给别人，就一直放着了。”
“草。”王晨暗自咒骂道。
烟这玩意不比酒越陈越香，烟这玩意时间久了味道就不一样了。
只是王晨之前抽了太多烟，又喝了许多杂牌勾兑酒，嗅觉神经和味觉神经估摸着都罢工了，压根就没感觉出区别。
下意识想丢了烟，做出动作的那一刻又收回了念头。
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那这包一年无人问津的烟，再寂寞不过了。
深吸一口过肺吐出之后，“你不是说不舍得给别人么，今天怎么舍得给我了。”
“哥哥，我能说实话吗？”
“你要是说假话，我就投诉你。”
“哥哥，我不怕投诉，反正我到哪都做不长久。”
“为什么？”
“因为我不管到哪，总有些客户在排钟排到我之后再来洗脚就会点钟点我，有些不老实的第二次就会问我能不能擦边，老实的在几次之后也会问我。所以我一般只会在一个地方最多做一两个月就走。”
“你倒是懂得变相的保护自己，可既然这样，当初你还从事这行做什么呢？”
少女蓦然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最后仍是没能开口。
王晨眯了眯眼，调侃道：“好赌的爸，生病的妈，要上学的弟弟？”
少女没有应声，只是低下了头，专心按起了王晨的脚。
再没了起初的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