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晴坐在桌后的主位，那注视着自己丈夫的眼神，冰冷得不像是面对自己的枕边人，而是面对一个下属。
她刚刚万分心疼自己受伤的儿子，但此时却没有立刻提起这件事。
而是说起了生意。
“家族最近的生意情况很好，去年和今年的天灾让粮食价格不断上涨，外族那边对粮食的需求也是日益见增，甚至拿出了压箱底的灵物，甚至是用高品阶的人族秘学士术式来做交换……”
高品阶的术式！？
郭林精神一振，不由得大为兴奋。
虽然大头都是赵家的，但作为赵家女婿，他怎么也能看上两眼吧！
要是有适合他修炼的高品阶术式，那就直接起飞了！
再等他晋升五阶，那时就算是向颜君武那杂碎报仇也不是梦！
赵以晴盯着他，对他的表情变化不以为意，淡漠地道：
“但这一次他们要求交换的东西不是粮食，是人。”
“人？”
郭林稍微收起眼底里的贪婪，微微皱眉，疑惑地问：
“他们要人做什么？”
“你管他们要人做什么？知道了会多给你灵物，还是不知道会少了你的？”
赵以晴不耐地挥手：
“这次我回来，就是让你去外族那边接替我的位置。”
“我？”郭林震惊地指着自己，让他去外族那边？
“你有意见？！”
赵以晴双手撑着扶手，坐直了身，目光满是恨铁不成钢，破口咒骂道：
“让你呆在城里，连儿子被打都没办法报仇，还被人找上门来打了一顿！
“让你去城外，却在这里犹犹豫豫，缩头缩脑！
“平日里眼高于顶、自视甚高，实则废物一个！
“我赵以晴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窝囊废！”
郭林涨红了脸，连耳根都红透了，却不敢生气。
甚至还得走上前，谄笑地拍着妻子的背，反过来安慰她别太生气。
“你去不去！？”
赵以晴一把推开他。
郭林赶紧道：“去！我去！”
赵以晴这才脸色缓和了些，但依旧冷淡。
她继续道：
“你刚刚问，为什么外族需要人？我现在就回答你，因为颜君武那个小儿子，根本不是刚修炼了冥想法，他已经是一个秘学士了！”
“什么？这不可能！！”
郭林惊呼。
“不可能？”
赵以晴冷笑地看着他：
“若是不可能，你以为外族为什么会付出巨大代价来让我们城里抓人？
“外族要在苍颜城里布下不允许人族出入的囚血阵，防止颜君武见势不妙将他儿子带出城。
“但这个阵需要大量的人族血液来做材料！
“他们之前在城里偷偷抓捕了一些人，但昨天却被人发现了。
“现在城中戒严，所以他们火急火燎找上了我做交易。
“要我一次性带着大量人口出城，交给他们。”
说完。
她从怀里掏出一叠书籍，啪的摔在桌上。
“这是？”
郭林呆了呆，还没从妻子的话中回神，只是本能反应地上前一步查看。
随后，他瞳孔一缩。
一阶玄品术式，土系，「土元震波」。
一阶玄品术式，木系，「枪根突刺」。
二阶黄品术式，金系，「金砂时雨」。
甚至还有一本水系的二阶玄品术式，「水龙咆哮」！
……
郭林一直翻，却发现自己翻了足足十六本才到底。
然后他突然全身一震。
下一秒，他霎时破声惊叫：
“地品术式！！”
二阶地品术式！
土系。
「地载山河」！
地品术式！居然是地品术式！
郭林手都在颤抖着，又是狂喜，又是痛苦。
作为秘学士，他见到地品术式，犹如监禁一百年的囚犯看到了一个罗女。
但作为专精水系的秘学士，他看到土系的地品术式，就像是那罗女其实是个石女一样憋屈。
“这些是定金。”
赵以晴看着郭林那副神情，满意一笑：
“事成之后，还有一大箱子的灵物作为尾金，若是能找到秘药师炼制成秘药，哪怕大部分归家族，我俩只分其中一二，那也够我们两年时间拥有晋升的底蕴了。”
郭林闻言，立马咽了口唾沫，神情遮掩不住的贪婪。
赵以晴拍了拍桌上的术式书籍，然后手一扫，将它们全部收回。
郭林心脏猛地一抽。
“不、不能留一本给我吗？”
他望眼欲穿，差点就想动手抢了。
赵以晴淡淡道：
“把事情做好了再说。”
事情做好……
郭林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
“你要抓大量的人，我倒是知道哪里有，还不会闹出大动静。”
“你知道？”赵以晴狐疑地看着他。
郭林脸色阴鸷地道：
“晨灿之前和我说过一件事，颜君武那杂种小儿子，和一群小乞丐来往甚多，还把那群贱种安排到砂金河附近的一处垃圾山里。
“那一群下贱的乞丐，你就算把人都抓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惊动太多人。
“而且还有可能引出颜君武家的小杂种。
“你不是说外族大费周章就是为了那小杂种吗？
“若是把他引出来，活捉，再和外族交易，你说我们再能得到多少？”
郭林满脸都是贪婪。
见识到那本二阶地品术式，他不由幻想自己能得到一本水系的地品。
那可是地品术式啊！
若是修炼有成，那他完全可以借此重新回到流康城去，再也不用窝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受气了！
赵以晴眼神微动，低头思考。
片刻，她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但我们依然按照原计划行事。
“你去外族那边接替我的位置，继续家族的粮食生意，这边我来。”
她性格稳重，不会为利益冒险，还把原本的生意丢弃。
这也是为什么赵家会把与外族交易如此重要且冒险的工作交给她的原因。
“好。”郭林一口应下。
妻子虽然才二阶凝魂淬法期八级，但作为赵家人，她所会的术式可比作为丈夫的他多得多。
与其担心赵以晴，他还不如担心担心他自己。
外族那可都是群比武夫还粗坯的蛮子！
……
……
灯光明亮的卧室，在被火烘烤之后，雨天的湿气尽去，整个房间暖洋洋一片。
发癫过后的颜家大小姐，已经拿着干燥的床单咻的一下回房了。
此时，只剩下主仆两人。
小丫鬟拿着一块抹布，沉默又倔强地擦拭着房间里的每一处地板，似乎想把某个人留下的痕迹彻底消灭。
连带着那张床单，也应该得被消灭掉！
那已经脏了。
颜昭苏坐在床上，手捧着书，好笑地看着她。
他又不瞎。
小丫鬟这么明显的情绪，他怎会看不出？
朝着小丫鬟招了招手。
看似没把视线放在他身上的朱诗雨第一时间就放下了抹布，小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小碎步过来。
“少爷。”
她唤着他的声音柔肠百转。
眨巴眨巴着眼睛，绝美的小脸上看似没有什么情绪，但颜昭苏却莫名看出了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像是唯一的食物被坏人抢走的委屈小鹿，大大的眼睛就那么湿漉漉地望着他，令人心生怜惜。
颜昭苏没说话，忽然抬起手，冲着她招了招。
朱诗雨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偷偷瞧着自家少爷的表情，却没有看出什么。
唯一的感触就是：少爷的笑容真好看。
但现在少爷让她做什么？
朱诗雨不懂，又不敢多犹豫，便是小心翼翼地朝着少爷靠了过去。
顺带蹲下身子。
最后就是把自己的小脑袋搁在少爷手下。
自己好傻！
朱诗雨做完这一切，脸都红了，她在做什么啊？
但是……
待到那只白嫩小手触碰到自己的头，那掌心上面的温热隔着发丝和头皮，传到她曾经伤痕累累，现在敏感又脆弱的内心。
只是那一下子。
小丫鬟的眼圈莫名的就红了起来。
“很累了吧？”
颜昭苏就像是一个态度慈蔼的长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询问她累不累。
明明他才两岁，而小丫鬟却已经七岁了。
“少爷……”
曾经的小乞丐咽哽呢喃一声。
颜昭苏拍拍床上身旁的位置，眼红红的朱诗雨还在犹豫，但霸道小少爷已经一手将她拉起，又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腿上，像撸猫一样，撸着自家丫鬟的小脑袋。
还别说，手感不错。
颜昭苏微笑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这颗小脑瓜，手法温柔。
一下，又一下。
小丫鬟从害羞，到紧张，到惬意地眯上了眼，然后颜昭苏轻声道：
“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累了，那就好好休息，你家少爷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那么小心翼翼地活着，还整日里担忧受怕，太累了。”
朱诗雨咽哽道：
“可是，少爷那么了不起的人，诗雨却只是一个小乞丐出生的没用丫鬟，以后怎么跟着少爷？”
刚一开始想要跟随自家少爷，那一时候虽然知道少爷很了不起，但却不知道少爷如此了不起。
两岁修成冥想法是什么概念？
小乞丐不知道。
两岁秘学士是什么概念？
小丫鬟最近拼命去寻求，终于明白。
那就是她一辈子都追不上的人。
若少爷只是一个普通的少爷，小丫鬟还幻想着长大后能被少爷收入房中，凭借美貌得到少爷宠爱。
或许会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
但没关系，只要少爷爱她就行。
或许会生下一个或几个的孩子。
但没事，她最爱的还是只有少爷。
其实，爱到底是什么，小丫鬟还不知道的。
但她不许自己不爱。
也只允许独爱少爷。
因为她就是少爷的禁脔。
可如今。
少爷不是普通的少爷。
而她。
是普通的丫鬟。
不像那个颜家大小姐。
家世显赫，对少爷帮助极大。
还有一个时时盯着自家少爷，恨不得把少爷和女儿绑在一块的父亲。
朱诗雨什么都没有。
她只有少爷。
但她对少爷还有用吗？
她的爱会让他高兴吗？
“……”
朱诗雨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