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愉快的聊天总是短暂的，不知问什么，他们俩聊天总是会出岔子。比如，好端端的聊到了工作，关蔚绫抱怨自己的工作套烦人，天天跟一堆鬼打交道。有些分公司的人比某些客户还要鬼。余钦言就开始一语惊人了。
“销售岗位，本来就这样，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不然就做不出好的业绩。女人做这个岗位就更厉害了，不陪着点都签不下单子。”
关蔚绫隐约就觉得，他在嫌弃她的工作，凭什么销售岗的女人就必须陪着点，才能有业绩？
“做销售也是一种本事，不陪客户，也能签的了单。不是每一个客户，都喜欢叫别人来陪，也有洁身自好的。”
余钦言还没意识到某人的火气已经冉冉上升，还一本正经地道：
“岗位要求，也得是会说话，能喝酒的……我们公司销售部有一个女孩，喝酒喝得胃部大出血，差点没命。出院三天，还是接着喝，说是不然业绩不达标，奖金就拜拜了。女人做这个岗位，真的是很辛苦，尤其还想再往上升，做得就更累了，得付出很多很多的努力，都不一定有成效……”
关蔚绫皱皱眉，看着他，问道：
“所以，依你的意思呢？你觉得女人该不该为事业努力奋斗？”
余钦言思索了一会儿，道：
“任何人都有为了心中的某个理想，奋斗一生的权利和自由。如果她喜欢职场，那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奋斗。不过……最好还是不要。”
“什么不要？”
“我个人觉得，工作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不需要当作毕生的追求去努力。如果是我，我还是偏向于去努力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工作，做好了就行。女人的话……也不应该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想那么多……”
关蔚绫很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so，我可以当作，你是在告诉我，我不需要很好的事业？”
余钦言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
“你有很好的事业，当然更好，只要这是你想要的，我都支持你。只是，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因为事业而忽视我……”
这说得还像是人话，他要是敢差评她的工作，她一定跟他翻脸。毕竟，一直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她今天的一切，不说是多成功的事业，但，总归也还是有了一点点沉淀。容不得别人否定。
也有可能是他现在还不敢直说，也许以后，他就会直接告诉她，你的这份工作还是别做了，我不喜欢你去陪别人喝酒签单。关蔚绫试探着问道：
“你会觉得，我的工作，会影响到你嘛？或者，影响到我们俩的关系？”
“怎么会，工作嘛。不过，如果以后能在一起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对方。”
“什么叫以后能在一起了？”
“就是……我们结婚了以后，住在一起了……”
“结婚……这事儿还很遥远。”
“也不是太远……毕竟，年纪也到了……”
这一句话，又让关蔚绫震惊了。她很怕，很怕听到这种话。很怕一个人，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想要，不是因为顺其自然，而是因为年纪，说要结婚。这应该是最可怕的婚姻了。她没想到，他居然也这么迂腐陈旧，年纪到了，就要结婚？？！
关蔚绫冷笑了一声，道：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
“陈旧迂腐的人类……”
“……”
“年纪到了，所以你要结婚？？那对不起……我想我们不是一类人。我最怕是就是哪种为了年纪而去做事的人，年纪是你什么人？这么重要嘛？”
关蔚绫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声音也变大了些。余钦言却依旧那么沉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边淡定地开车，一边道：
“有很多人都很抵触这个话题，其实，这正是因为他们内心恐惧这件事。恐惧年纪，才最怕别人说年纪。而这些最怕年纪大了的人，却偏偏还最清高，觉得自己很超脱世俗，觉得自己跳出了年纪的圈子，看不惯那些张口闭口就谈年纪的人，觉得他们俗气。其实……你好好想一想，这难道不是事实么？事实就是，年纪确实也差不多了，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就像到了秋天果子就熟了一样，时间流逝到哪儿了，恰到好处。这其实是一种很微妙很精致很神秘的美学……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那么抵触，自然规律而已。”
看他一副神态自若地样子，关蔚绫就觉得火大，她决定，跟他斗争。
“是，你说得真美，自然规律而已。可你是不是忽视了一件事情，感情，是一种更为神奇神圣的东西，它不仅仅是遵从自然规律就可以发生的，它恰恰是不遵循自然规律，随时随地，毫无征兆，说发生就发生，说结束，就结束了……不是年纪到了，就必须有感情的。你说的是年纪到了，就必须有婚姻。你的婚姻观是，即使没有感情也无所谓？那恕我不能苟同。没有感情，我们可以不要婚姻，就是这么矫情。”
余钦言笑了，这笑容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但关蔚绫总觉得不太对。他伸出手来，试着抓关蔚绫放在膝盖上的手，被关蔚绫躲开了。他无奈地笑道：
“说话就说话，怎么又生气了？”
“我没生气。”
他继续伸手去抓她。
“别生气了……”
关蔚绫再一次躲开了，很认真地嫌弃道：
“开车麻烦您就好好开，我的命还是很重要的，请不要闹着玩。”
余钦言笑着摇头，重新握紧了方向盘，语重心长地道：
“我只是在跟你说一种现状，就是现实。现实就是，人和植物动物都是一样，万物的规律就是，它成熟了，自然就会脱落，这是一种自然现象，难道不是嘛？”
“我知道。所以，你觉得年纪到了，就差不多该结婚了。”
“这是事实吧？社会现状就是这样……”
“你这样觉得，我无话可说。”
“……”
二人就这样，又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