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一生的功夫都用来收集小提琴了。
陆美美轻哼了一声，没回。
结果没过一分钟，陆沣居然打来了国际长途。
陆美美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吃了一惊，按时差，那边应该已经是半夜了。
“美美，那把琴你是哪里来的？”
陆沣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陆美美一愣，道，“爸爸？”
“美美，那把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电话那头，陆沣又问了一遍，稍稍镇定了一些。
大概是爸爸真的很喜欢克雷默那的琴？陆美美“哦”了一声，道：“琴是顾苏晴晴那里借来的。”
“顾苏晴晴……”陆沣喃喃道。
“爸爸你不会忘了吧？顾苏晴晴就是小舅舅刚娶的老婆啊，之前不是还给你发电子请帖了？”陆美美狐疑地问道。
“她……还留着那把琴……”电话那头，传来陆沣低沉的絮语。
“哈？”陆美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道，“爸爸，你很喜欢那把琴吗？我想买来着，她不卖。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再去求求她。”
“不用了……”
“啪”的一声，陆沣挂了电话。
陆美美看着手机发呆，天哪！她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除了天上的月亮什么都摘给她的爸爸，居然把她的电话挂了。
她都没来得及告诉他，小舅舅和顾苏晴晴明天就要飞维也纳来找他了呢！
打了个电话给陆隽，居然关机。
算了，那就给爸爸和陆隽一个惊喜兼惊吓吧。
陆美美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路边，一只小狗冲着她汪汪叫了两声。
赤果果地嘲笑……
“汪汪。”陆美美朝着那只黑白相间的小狗也喊了两声。
维也纳施泰根博格庄园酒店。
陆沣走到窗棂前，久违地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却咳得厉害。
垂头，又看了一遍手机里的视频，小提琴的背板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标志。
上面的花纹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没想到二十年后，再度看到了那把琴。
他原以为，她已经将那把琴烧了。
那把琴还在，是不是意味着她从没忘记过？
他还记得她那天的笑颜，平静自然，过水无痕。
陆沣的眼神一下冷了下来，淡淡道：“你还真是……锲而不舍。不过我的答案不会改变的，我不同意。”
“二叔……”陆隽脸色一白，道，“您……不是向来不喜欢条条框框的规矩么？我……我会对美美好的。”
他原以为，说服陆沣，不是一件难事。
陆沣当年几乎是放弃了在陆家的一切，固执己见也要走艺术这条路。二十年前，陆家这样的人家，学学艺术也不过是为了陶冶性情，压根不可能当做一门职业。
但陆沣是一路没有回头，爷爷当年不知为此和二叔吵了多少次架。
再后来，爷爷不知为二叔安排了多少女子，他却一个也不肯见，出国以后，也不愿回来。
一点不为世俗所动。
他猜，二叔心里一定有一个很重要的女人，才会坚持这么多年。因此，他才赌他会同意。
可是，当他来维也纳找到陆沣把话挑明了以后，陆沣却是断然拒绝，也是一丝犹豫也没有。
之后几天，他每天来找陆沣软磨硬泡，陆沣却从不肯松口，也不肯同他说理由，只是劝他放弃。
“二叔。不管怎样，我希望您能说一个理由给我。”陆隽握了握拳头，断然问道。
总要有个决断。
“你能为了美美，放弃陆家的一切么？”陆沣冷睨着他，问道。
陆隽微微张了张唇，道：“可以。”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也是他之前纠结多年的理由。
不是不行，只是他之前没有这么想过罢了。
陆沣冷笑道：“陆隽，你今年是二十四岁吧？美美二十岁。你们都还是人生刚起步的阶段，你能保证接下来这些年你对她始终不变么？
你真的能做到和你的父母斩断关系么？
过几年再回来？你以为这种事情是儿戏，你选择了以后，还有回头路可以走么？
如果你变了，你会不会怨恨她因为她你失去了陆家的家业？
更何况，你现在还在父母的荫庇下生活，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带给她幸福的生活？
美美若还是姓陆，她就能继承我的股份，就还能接受陆家带来的一世的庇护。离了陆家，你真的能护她一辈子么？”
陆沣的语气越说越重，脸色冷沉端肃。
“我想过的。”陆隽沉默了片刻，诚恳地说道，眼眶微红。
他想过的，他都想过的。
“不要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你舍不得的。”陆沣目光幽深地看着陆沣，道，“当年那个人也说他舍得，可最后……”
“二叔……？”陆隽轻声问了问，他总觉得陆沣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但又不敢直接说出来，怕激怒了他。
陆沣缓缓地摇了摇头，抬起手道：“罢了。不说舍不舍得的问题。美美确实是我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但谁说她就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了？这种事情，我说是，就可以变成是。”
哐当一声。陆隽撞倒了客厅里的椅子，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想直接跟大家公布，陆美美其实是他的亲生女儿，以彻底断了他们俩在一起的路？
为了阻止他们在一起，二叔连自己这么多年的原则都不要了，干脆要把美美给认下来?
这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陆沣如果这么做了，他只能永远地带着陆美美离开。
陆沣紧握着拳，手背处青色的脉络愈加清晰，他抖着唇道：“二叔……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让我打退堂鼓。”
陆沣摆了摆手，面容平静地道：“那不然呢？让你带着她，换名改姓颠沛流离？你爱信不信，这就是我的态度。她一天是我的女儿，就永远是我的女儿。不早了，我明天还有演出，你先走吧。”
陆隽蹙着眉，紧咬着的牙齿咯咯作响。
陆沣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陆隽一拳就打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陆沣没回头，陆隽咬着唇蓦地就冲了出去。
看着那堵一点也不为所动的白墙，陆隽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果连他这道坎，陆隽都迈不过，他又哪里来的魄力带美美离开呢？
说起来，也是命运作祟，这两个人怎么又偏偏走到了一起。他原本只想让这个孩子平安顺遂地长大，远离帝都这片风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