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泠没好气的一盆冷水给泼下去：“还讲究什么火候？！绣妹妹，你就是再练个三俩月，也是白费力气！人乐伎班里的是从小儿开始练的，还是没日没夜的起早贪黑的练，真正能到圣上跟前献舞的，必定是练得纯熟无比的，那没个几年甚至十几年功夫能成？绣妹妹，你也是被教导嬷嬷们引导得想偏了，魔障了！”
“你也不细想想！初选的时节看的是什么？再选的时节看的是什么？嬷嬷们都只是看咱们的容貌身段儿，言谈举止，或是还有家世性子之类的，就是要问擅长什么，也是顺带问个一句半句也就罢了……再选之时，咱们是直接面圣的！还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也许还有贵妃娘娘！这么几尊大佛在那上头坐久了也会腻烦的，那里会有那么多时间来细细的一个个将秀女们给看得清楚明白？更何况是这么些费时间费力气的技艺？难不成你还能指望着你自个儿就那么与众不同，能在再选的时候给你一盏茶时间跳个折腰舞不成？”
石锦绣这才醒悟过来，不再挣扎不休，反是怔怔的坐在那儿不动了，好半天才算是缓过来，又是纳闷又是不甘，喃喃道：“是啊，那有那么多时间和耐性来看咱们的技艺？我也是钻了牛角尖了……可是……可是教导嬷嬷们为什么要在这再选前夕刻意引导咱们多想呢？是不是……是不是也有可能是上头给了她们什么话？”
乌泠对这样还心存幻想的石锦绣，只有暗暗的在心里摇摇头，面上却是换了个温柔可亲的大姐姐模样，拉着石锦绣的手，在她身旁坐下，缓缓的和善的替她解惑道：“教导嬷嬷们不是早就在十来天前就提过的？这各式的才艺技能，本就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儿罢了！有精通的能得别人高看一眼的当然是好，没有的或是一般儿的也未必就要妄自菲薄了！毕竟在那家，都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咱们哪，说的好听叫秀女，以后也许也当得起人家一句小主……听着仿佛风光无限，真说到底，咱们不还是小妾？这未央宫里，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是正经的妻，是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半君……咱们既然是来当小妾的——即便是皇家的小妾，也还是侧室，这初选再选都是相看咱们的意思……这相看，不看咱们样貌长相身段儿看什么？况且这还是快两百的秀女呢，就是看样貌也是一个人最多分个眨眼的功夫就差不多了，谁敢让宫里这几尊大佛给累着呢？”
“至于教导嬷嬷们为什么要引导咱们多想？那就更是简单了，这回选秀可不比从前，以往选秀个三五回，留着在宫里过再选的，也不比这一回的人多！且不看从前秀女们能在桃华宫里一人住着一个屋子，咱们现如今却是三人住一个屋子？可见得人数是多了多少了！就这么些人挤在一处，谁不知道容易闹出事儿来？嬷嬷们给咱们前头挂个大饼都瞧着，咱们才不容易分心忙活别的了，只一心就奔着那大饼去了啊！”
乌泠说得这般清楚明白，不仅是石锦绣了，连着林薇都是一脸的恍然大悟，两掌一拍感慨道：“还是泠姐姐看得明白，拎得清楚！怪道这几日里，不仅是那郑五姑娘那边没动静，连着古三姑娘那帮子人也消停了！想来就是为的嬷嬷们给画的这大饼了！都满心满眼里只惦记着躲屋子里练习了！这倒是个好主意，难为嬷嬷们想得出来！这也真不怪绣姐姐，连着我都信了个十足……”
说到这句，林薇若有所思的扫视一遍自个儿的青葱十指——真是万幸她最拿得出手的是针黹女红，而为着即将到来的再选上要保持好玉指芊芊好看些，她早在两三日前就停了做针线活计，还特特的用热水用胰子养护着双手了……
石锦绣也注意到了林薇这瞄手指的小动作了，顿时便心里一酸，原本还挺直了的肩背便松懈下来，委委屈屈道：“你们也都是坏人，这么不早和我说呢？白瞎我费了那么大功夫，那么多力气，净是做了些不顶事的活计，还累得我腰酸背痛的！”
乌泠拉过她手臂来在自个儿手掌心里放着，一边轻轻给她搓揉着可能酸痛的手肘，一边依旧没脾气的柔柔笑道：“这还不叫早和你说呢？在今儿之前，我可不是和你说了两三回了？你可曾听过一言半语？总是急急匆匆的就往这往那的找人陪你一道儿练舞步去了，我和你说得再多也是过耳就丢的马棚风了！今儿也就是我和薇儿妹妹就这么巧的在屋子里堵住你了，你跑不动出门了，这才是认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你自个儿细想想是不是？”
林薇却是老实不客气的伸手在石锦绣颈后捏一把，仿佛把石锦绣当那些儿奶猫奶狗一般的捏住不放了，装出来个恶狠狠模样道：“绣姐姐，你个没良心的！亏得泠姐姐还给你揉揉捏捏的，换了是我，我才不心疼你呢！最多是让白兰给你预备下热水，把你扔里头泡泡解解乏，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石锦绣也不挣扎，反倒是对乌泠撒娇道：“泠姐姐，你看薇儿妹妹！这是在欺负我呢，姐姐且管一管她呢！”
乌泠不禁笑了出声，抬手在林薇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一记，把她捏着石锦绣的手给拍开，仍旧笑道：“既然是知道了跑完热水能解乏，还不感激的让白兰预备去，还在这儿皮个什么劲？你是妹妹呢，还想反了啊？净是抓着你绣姐姐打趣儿，等她歇过来了，你可不仔细着你的皮呢！”
林薇对石锦绣做个俏皮的鬼脸，果然是不再拿石锦绣醒脾，一手提了裙角往外蹬蹬蹬的跑，一手掀起来门口的帘子，真是听话的往外头回廊里找白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