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地回想起了那一次，楚寒坐在她的正对面，对她说过的话。
他问她：“你为什么不可以再等等我？”
是啊，如果她可以再等等，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收获和楚寒的美好爱情？
只是，生活没有如果啊！
那时，咖啡厅里正好在播着林忆莲的这首伤感情歌。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心里难受得紧，就将手机的铃声，换成了这首歌，直到现在，从未变过。
许若瞳不想去思考，该如何回答楚寒问她的这个问题，她也不想去思考，楚寒当初在咖啡厅问她的那个问题。
这些问题，都太折磨人。
许若瞳已将手机取出，手机屏幕上“妖畜”两个字，让她实在不想点下那接听键。于是，她就任由手机一直地响着。
然而这时，别墅外的门铃声和越来越闹的敲门声，也接踵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在敲门？
在这么安静而高级的别墅区，按响了门铃不够，听声音，敲门的人还拿了根金属棒，在极不耐烦地敲着别墅的豪华铁艺大门。
只有疯子，才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来。
而这个疯子，只会是凌默宸。
别墅里，许若瞳和楚寒两人彼此地对望着，还是谁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许若瞳已完全冷静了下来。
她现在确认，刚刚的她，实在是冲动了些。
冲动真的是很爽！爽到她差点就和楚寒做了不该做的事。
然而，冲动是魔鬼！招惹魔鬼的后果，她根本就承受不起。
楚寒也同样冷静了。
他以前为什么没有争她？
所有的原因依旧，现实依旧未有改变，而他，有能力改变现实吗？
他有。
只是，这种改变是负面的，不是正面的。
今夜，他看到了许若瞳身上的那些伤，他知道，他的行为恐怕只会更刺激得现在正在外面疯狂敲门的那个男人，加倍疯狂地折磨她。
楚寒将许若瞳的礼服重新为她穿好，颈饰也为她重新地为她戴好了。
“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该对许若瞳说什么。
他很不想对她说这三个字。他想说的，是另三个字。
但那三个字，他没有资格说。所以，他只能说这三个字。
他不知道今晚回去之后，许若瞳又可能面临凌默宸的何种折磨，但他知道，他无法留许若瞳在自己身边。
许若瞳摇了摇头，他对楚寒说了之前楚寒对她说过的话：“不必对我说对不起！要说，也该是我对你说。”
楚寒的两腮紧了紧。
他好想大吼啊，更想将空气劈出一条裂缝来，好让自己和许若瞳都可以穿越过那道缝隙，去到一个没有阴谋、没有苦恼的世外之地。
门铃和敲门声，依旧在催逼着他们。
许若瞳将手机放回了晚宴包，然后，从沙发上慢慢地站起。
楚寒也站起，陪着她一起，朝别墅大门外，慢慢地走去。
豪华的黑色铁艺门门外，站着一个一身全黑的男人。
在那男人的身后，是刺目的车大灯亮着。
男人逆光站在楚寒和许若瞳的面前，所以，他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因为车灯太过强烈，连他身体的轮廓，都显得并不完整。
强烈的光束，反倒成为了隐藏他的黑暗。
但不管是许若瞳，还是楚寒，他们都不需要看清这个男人的脸和身形轮廓，就都无比肯定地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凌默宸。
许若瞳听到凌默宸“呵”地笑了一声，只笑了一声。那笑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的情绪，除了暴虐和嘲讽，许若瞳从来都看不出别的更多来。
他就象一个隐身在极度黑暗中的暗影，你明明地知道，他就在那里，但你就是看不清他的形状。
你明明地知道他很强大，但你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强大。
而这，或许正是凌默宸最令人感到恐怖之处。
楚寒打开了门，慢慢地走到了离凌默宸仅隔两米远之处。
“既然你不愿意放手，就请你好好地珍惜她！她值得你的疼惜！千万不要等一切都无法挽回时，再来后悔。还有，我们并没有怎样，所以，请不要再折磨她！”
凌默宸没吭声。
许若瞳也慢慢地走上前，站在了楚寒的身边。
距离近了，眼睛又稍微适应了车灯的强光，她已能勉强地看清凌默宸的脸。
他的眼睛只是盯着她，仿佛在等着她说话。
她低低地、又淡淡地道：“我跟你回去！”
她看见凌默宸的嘴角微微弯起，笑了一下，是那种属于胜利者独有的嘲讽而戏谑的笑。
那一笑，仿佛一把又锈又纯的刀，在片着许若瞳的心，疼得她发抽！
因为，他的那一笑，不仅仅是在羞辱她，更是在羞辱楚寒。
许若瞳一点都不怨楚寒不能为了她，与凌默宸完全拉开架式地大干一场。
这两年她所遭遇的一切，早已让她抛掉了少女时代那些幼稚的想法。
她很明白，抛却一切只为了爱的爱情，的确是轰轰烈烈，但那不是现实里的爱情。那样不顾一切的爱情，只能存在于言情里和电影里。
楚寒不是那种做事不顾后果的蛮夫。
而她，也并不希求楚寒为了她，而不计后果。
因为，在他们的身后，都还有他们各自的亲人。她还有爸爸、梅姨，楚寒也有他的家人需要他保护和照顾。
瑞年集团的最大股东是楚家，而不是楚寒一个人。他不能拿瑞年集团来做为他与凌默宸对拼的资本与工具。
何况，就算楚寒能，就算楚寒真的不计代价地要跟凌默宸拼个鱼死网破，最后的胜利者，也铁定会是凌默宸，而非楚寒。
因为凌默宸除了凌氏，更有凯撒。凯撒是一头比凌氏更要恐怖n倍的巨兽。
所以，维持现状，是对大家都最好的状态。
所谓的成长和成熟，不就是学会在现实中去权衡和忍耐吗？只不过，每个人权衡的标准和忍耐的限度，会有所不同而已。
许若瞳转身看着楚寒，眼中涌动着柔情与辛酸，轻轻地说了声：“你保重！”
然后，她慢慢地向前，走到了凌默宸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面朝的方向却相反。
他是一路跟着许若瞳和楚寒来到这里的。
他故意将车停在了离别墅有一小段距离之处，坐在车里安静地等着。
结果，许若瞳进去后过了十分钟还没有出来，他就沉不住气了。
他脑子里一个劲地想像着许若瞳和楚寒正在做什么。越想像，他就越是沉不住气。
于是，他将车开到了楚寒的别墅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按响了门铃。
按响了门铃还不够，他还从随车的工具箱里，找了根纯钢制的扳手，不断地敲着别墅的大门。那意思摆明了就是要打断里面两人的好事。
让他更加气怒攻心的是，他敲了那么久的门，许若瞳才跟着楚寒一起出了别墅。
凌默宸的话音未落，许若瞳就已听到了身后楚寒双拳紧握、骨节发出的“咯吱”声。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微微地皱了一下眉，也帮着她把差点又要被点燃的怒火，压制住了少许。
“你终于……也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恨了！”
凌默宸说出这话，是心思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圈后，才说出来的。
这该死的女人明知他知道她可能和楚寒在一起，却还是敢这样地公然与楚寒腻歪在一起，这表示她已经不想再在他的面前，隐藏她对楚寒的爱意了。
因为心疼楚寒，她甚至连“要杀了他”这种话，都说出了口。
很好、很好！
对楚寒她倒真是一往而情深！对他却只有冷淡和怨恨。
气恼过后，他转而又安慰自己：也好、也好。她以前不是只知道傻傻地快乐吗？这回，她也终于尝到了“恨”的滋味了。
她若不知道恨是什么，她就永远不可能了解他这个被恨紧抓在手里的人。
紧接着，他又在心里开始自嘲。
凌默宸啊凌默宸，你还真的是可笑至极啊。你为那该死的女人做了那么多、改变了那么多，到现在，她却从不恨你，改变成了恨你。你说你究竟是有多失败啊？
更可笑的是，她恨你，你还想着她终于知道恨的滋味了，所以，她终于可能会理解你了。难道你还以为，这表示她现在离你更新些了？
你就是大傻瓜、天底下最大最笨的超级大傻瓜！
你的身份呢？你的骄傲呢？
凌默宸简直想狠扇自己两个大耳光了。
眼前的场面，实在是僵持得很难看。
楚寒有心上前说点什么，却又担心会火上浇油，到时，许若瞳又要承受凌默宸最终的怒火。
所以，他只好定定地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许若瞳。
这种想为而不能为的心情，真特么地实在是太憋屈了。
许若瞳听了凌默宸的那句话，心里也是各种情绪在此起彼伏着。
其实，那句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了些。怎么能对凌默宸说那种话呢？
他心里对你有气，就让他发发火好了，你又何必那么在意呢？
从一开始，他不就是一直这样地打击你、管束着你的吗？
难道被管了这么久，你不仅没有习惯、没有变得更强大，反倒越来越脆弱、越来越经不住他打击了吗？
一受到点刺激，就往楚寒的怀里钻。明知道这样会更刺激凌默宸那家伙，却还要这么做。许若瞳，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现在好了，情况变得更糟了。回去后，他绝不可能饶了你。说不定，楚寒都还要被你牵连，承受他的怒火。你可真是害人害已啊！
但是，一想到凌默宸刚刚说的那些过份的话，尤其是一想到楚寒刚刚隐忍握拳的骨节咯吱声，她又觉得自己若是不说点什么，就实在是太对不起楚寒对她的好了。
楚寒啊楚寒啊！
此刻的许若瞳，对于自己仿佛已不怎么在意了。更让她在意的，只是一心为她着想的楚寒。
凌默宸带许若瞳回华锦园，而是去了静湖别墅。
他那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比躺在地上的许若瞳要好多少。
挥完了许若瞳那一巴掌后，他单手撑着茶几，看起来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然后，慢慢地上了楼。
那背影，凄楚而落寞，就如同他刚刚才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一切还是那么汹涌地在往她的脑子里钻。
楚寒的人、楚寒的声音，占据着她整个的大脑。曾经有多压制，现在就又多反弹。
别墅里异常的安静，许若瞳听到她卧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她知道一定是凌默宸进来了，但她不想睁开眼。
他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她各种滋味，都已经尝过了，不过就是多尝一遍罢了。
接下来，没有任何脚步声，许若瞳眼睛都不用睁开，仅凭着感觉，就知道了凌默宸一定正在她的身旁，正看着她。
因为，她闻到了那独属于他的那种木檀和熏衣草相混合的味道。
熏衣草的香气强烈，表明他刚刚洗了澡。
有木檀的香气，则表示，他刚刚一定是抽烟了。
许若瞳还是没有睁开眼。经过了今晚的事，她已不那么怕凌默宸的注视了。就像，死猪是不会怕开水烫的。
一双手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不算柔软，有明显的茧。
这是一双经常缠着绑带练拳的手，这是一双轻轻松松十秒之内就可以赶跑两个流氓的手，虽然五指修长很好看，但力量感却是十足。
这双手正在轻抚的地方，正是刚刚她被他扇过的地方，这会儿，那里正火辣辣地疼着，而且，几个手指印清晰地印在了那里。
第二天，阳光很明媚，窗外，有鸟儿在歌唱。许若瞳全身剧痛地躺在客卧的床上，听着那鸟儿的鸣唱，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肚子很饿，她却不想吃东西。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前两天住在苏晓菲那里时，她和苏晓菲约好，今天要一起逛街的。
华锦园旁边就是万象城，所以，她让苏晓菲直接上华锦园找她。这会儿，打电话让苏晓菲别来，已来不及了，她应该是已经快到华锦园了。
许若瞳赶紧忍着身上的痛，从床上坐起来，洗漱完，往化妆台前一坐。看着脸上凌默宸昨晚那一记耳光留下的紫肿，她心里只觉得一阵悲凉。
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去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