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一模一样呢？也即是说，之前的覆辙，一定要被重蹈一遍吗？
原本以为是重头来过的机会，却仍是死路一条吗？
因着心结花的缘故，因着害怕的缘故，陆不离颤得厉害，连墨擎都诧异地望向她。
白子烨同样诧异。
他忽而想起，之前知晓墨擎就在此地时，她正是这样一副表情。她还说过墨擎会挟持她与他对峙，那时他不以为意，眼下一切却成了真。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白子烨冷然盯着架在陆不离颈项上的剑刃。那剑尖上还染着十二的血，一滴一滴掉落下来，在她的素衣上点点晕开，刺的他双眼生生发痛。
与这位公主相处的短短几日，他完全就是由着性子来的。
他们的每一次交集，他都顺从着自己的内心，对她笑、对她温柔、对她说真话，陪伴她、保护她、帮她。
但他从没安安稳稳地定下神来，去正视一下，去思索一下，去想一下，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到底算是什么。
然而到了这当下，他发觉在自己心中，已是再没什么及得上她。
这个刚见第一面，就坦言梦里有他的少女，其自身就像是一个恰恰成了真的美梦。
而他不愿醒。
墨擎挟着陆不离向后退，边退边道：“白公子也要插手元赫的事？”
白子烨随着他的步伐向前，目光中威压尽显：“我没那些兴趣。你放了她，我让你活着。”
墨擎一声冷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两句话就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出来。你即如此在意这女子，我现下就拿捏着你的命脉，白公子还敢这么和我说话？”
白子烨不耐地打断他：“我本欲让你离开，也省得那个达尔王再来找麻烦。可你却不知好歹。”
说完这句话，他向墨擎身后轻轻点了下头。
墨擎本提心吊胆防着眼前的人，却见他这动作，倏然一惊，瞳孔放大，身体一瞬绷起来。
身后有人？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发觉？
陆不离颈上的压力又大了些，她能感知到墨擎的紧张。锋利的剑刃压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划破皮肤，脖颈间瞬间显现出一道红痕，冒出点点血珠。
白子烨见此，面色沉如水，口中厉声道：“还在磨蹭什么？”
话音刚落下，于两人身后果真就传出微妙的破空声，同时墨擎的喉头发出一声闷哼，浓烈的血腥味须臾就漫上来。
再然后，陆不离感到整个人蓦地一松，挟持着她的人已是向后缓缓倒下，她忍着颈间的疼痛回过头。
是小九。
白子烨进客栈之后，他本就一直躲在房角的阴影中，再加上奇快的速度，哪怕墨擎身后再长出一双眼睛来，也没办法防备他。
陆不离身心的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
太好了，这一次白子烨并未吃下毒药，也并未失掉一身内力。
正舒出一口气，她却再次被面前的情景定住不动。
于墨擎心口上插着一把小匕首，银色刃，墨色柄，柄上的十字纹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这个人上一次，就是被白子烨用这把匕首刺死的。
这是江老的匕首！
陆不离的心被一把给提了起来。她颤着声问小九：“这匕首……哪来的？”
小九莫名其妙：“方才进客栈之前，白公子交给我的。”
“怎么会……？”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摇摇欲坠，仿若也被匕首刺到了心窝一般。
白子烨快步上前，看也不看地下躺着的墨擎，双手扶住少女的双肩，看着她失神的双眼，轻轻摇她一摇。
“公主怎么了……？已是没事了。”
陆不离的眼睛湿漉漉的，她紧紧攥住他的衣袖：“白子烨，这匕首，哪里来的？”
只一把匕首，她反应却这般激烈，白子烨甚是不解。
“与你们汇合的前一日，我于路旁偶遇了一个算命老者，他赠予我的。他还说，之后会用得到。”
陆不离心知那人定是江老。
只是，他此番再次将这匕首交给白子烨，又有何用意？
再往深想的话，江老神通广大，是不是也记着之前的事？那以他老人家的一身本事，是不是能给他们破了这个劫数？
是不是能再救白子烨一命？
她抬起眼帘看向面前的人。命运很宽容，让她得到了他两次，然却现下，她绝对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他。
那夜红豆坡的杜香味好似又飘忽在鼻息间，那夜风吹树叶的萧索声音好似又萦绕在耳边，那夜白子烨白衫染血的样子，好似又浮现在眼前。
那夜的月亮与今夜一样，只差一丝就圆。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再次开口。她看着他不明所以却满是忧虑的眼睛，轻轻开口。
“白子烨，那个算命老人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白子烨更觉得莫名其妙。
她又道：“此前在皇城御苑时，你道只要我开口央求，你便会应，是不是？”
她顿住话，眸光灼灼望向他，只等他点头。
他只得点点头。
于是她就求他。
“白子烨，我们离开元赫吧。达尔王也好，琉璃宫也好，还有苏门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也好，这些危险的人，你离他们远一些，好不好？”
一片片凌乱的记忆在陆不离脑海中肆意叫嚣着，她只差毫厘分寸就要被它们彻底击溃。
“觅庄镇、琇京城，还有红豆坡，你永远都不要去这些个地方，好不好？”
她哽咽着软语切切，他终是动容。
“又是我做错了。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让你就那么回到贞京去呢？要是我没来找你就好了。还是说，是不是我别回来才好？还是说，如果我从没来过，是不是最好？”
热泪自她眸中滚滚落下。
“我什么都不要了。白子烨，我只求你，这一次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这般情景下，这样的夜，这样的风，这样的月，这样的她。
这般情景下，白子烨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只能紧紧抱她在怀中，口中频频应着她的话。
“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