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简直莫名其妙，瑛睿垂首看身旁的苏小婉，发现她眼睛里湿漉漉的。
先前的少女亦是一脸诧异，向前走几步，待看清苏小婉的面容，却又笑出来，冲着他眨眨眼：“这回可别再欺负人家了啊。”
几人出了寺庙的门，雨絮还是在夜幕中静静飘着，瑛睿正奇怪那三人怎只有两匹马，便见白子烨跨上马背，又将那少女拉了上去，再一握缰绳，刚刚好就将她圈在怀里。
瞧这两人一晚上浓情蜜意的样，他心中酸溜溜的，再看一眼形影单只的瑛轩，更是无奈地叹口气。
这三人还要一路走，那两人总眉来眼去的，也不知大哥心中酸是不酸。
他们的马栓的远，瑛轩他们走后，两人才刚到马前。瑛睿眼珠子转了又转，指着其中一匹黑马道：“我觉得它有点累了。”
苏小婉不知在想什么，此刻方才回神，一脸迷茫问他：“怎么会累了？”
瑛睿吞吞吐吐：“来时路滑，我看它像是崴了蹄子。”
雨小了些，头顶上的灰云也薄了些，不知自哪一处透了些光出来，可能是月光，也可能是星光。瑛睿的发丝沾了雨水，一反光，亮晶晶的，眼睛也同样亮晶晶的。
苏小婉想了想明白过来，扑哧一笑：“小王爷也想骑马带我？”
她这般直截了当说出来，倒显得他的拐弯抹角小家子气了。瑛睿摸摸鼻子：“共乘一马说话也方便，我刚好有事要问你……”
苏小婉又笑笑，轻轻点点头。瑛睿悄然一喜，怕她后悔，忙不迭跨上马背，再将她拉到身前。
自己的小心思得逞，他反倒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去握马缰了。
她的头发是束起来的，露出纤细的脖颈，黑色外衫衬的皮肤更为白皙，像透明的一般。
他看了几弹指的功夫，又慌忙移开眼神，向前倾过身体，干巴巴伸手握住缰绳，怀中登时感觉暖暖的。
闻着飘进鼻息间的淡淡发香，瑛睿暗想那白子烨果真有一套，这种妙招都想得出，也难怪木讷的大哥争不过他。
苏小婉并未完全放松，于他身前总留着柳叶片大小的距离，瑛睿想想，故作无意闲闲开口：“你之前就认识他们？”
她略微侧了侧脸颊，耳边落下几缕碎发。“白公子是认得的，那位姑娘却从没见过。她总说郡主府，会不会是哪一位郡主？”
瑛睿驱着马匹缓缓徐徐溜达，接道：“一定不是，这贞京的郡主就没有我不认识的。”顿一下，又补一句，“仅就是认识而已。”
苏小婉却不让他了：“是啊，京中的郡主小王爷都认识，花街的姑娘们你也都认识。”
瑛睿的脸苦下来，干巴巴道：“就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他忙不迭转个话头：“我本以为那白子烨是个冷心冷面的，没料倒是意外的好相与。”
这本是无意一提，苏小婉却认真道：“白公子属实是变了。”她斟酌片刻，“怎么说……变得温柔了些，只看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透彻。”
心头莫名就有些堵，瑛睿问：“哪里透彻，他说你会被人欺负，可谁能欺负你？”
苏小婉顺着他的话：“就是你欺负我。”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些，身下的马走的即刻就快了些，他气道：“你莫要被那白子烨骗了，别看他长得温文尔雅的样，心可黑了。”
苏小婉转过脸：“白公子可不是那样。”
瑛睿编排了别人，自己心虚，别过眼睛不看她，嗫嚅道：“本来就是……”顿上半晌，他激灵一下，声调高了半分，“你不会喜欢白子烨吧？”
苏小婉错些从马上跌下去，半边身子都转过来，紧紧蹙着眉头：“小王爷在胡说些什么！”
她从没用这般强硬的语气说过话，他被吓了一跳，当下敛容屏息，乖觉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马匹的速度慢了又快，雨渐渐停了。墨云褪去，弯弯的新月挂在天边，银星乍现。
这漆黑的小径却显出些诗意来，他忍了忍，问道：“你觉得我与那个白子烨比，谁比较温柔？”
苏小婉哧哧笑了起来，轻声道：“小王爷比较温柔。”
这话颇为受用，瑛睿心情大好，口中不自觉哼上小曲，她就弯着眉眼听了一路。
身下马儿轻快跑起来，半晌就到瑛王府门前，扶她从马上下来，他又道：“明日你与我一同去那寺院吧，想必大哥他们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她又点点头。
回到房中，瑛睿将玥玉簪子拿出来，端详端详，心内却又生出奇特的感觉。
一些漫无边际的记忆再次凭空涌出来，有他自己，有瑛轩，也有苏小婉，有刀有剑，有哭也有笑。上次有这感觉之时，他貌似也握着这簪子。
第二日晌午，他们两人如约来到灵殊寺，在门外就听到里边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似是在争论什么。
走进去一看，除去昨夜的三人，还多出一个面生的年轻男子，瘦高瘦高的，像根弱不禁风的竹竿，就属这人嗓门最大。
见他们进来，瑛轩迎上前，压低嗓音问道：“玥玉带来了？”
瑛睿点点头，拿出簪子递出去，没料瑛轩竟是没接，反倒嫌弃地躲了躲：“你拿着吧，或者给他们。”
这情形不免就显得诡异。
往日来，母妃这簪子一概都是瑛轩保管，也就新近，他出走后才改换到自己手里，这避之不及从何而来？
瑛睿虽粗枝大叶，此刻却敏感地将此事与昨日的幻境联系起来。他将瑛轩拖至一边，长话短说道，“你拿着它，是不是也能想起一些事？”
瑛轩一瞬瞪大双眼：“莫非你也……”
瑛睿叹口气，点点头：“大哥，这也太怪了，到底怎么回事？”
瑛轩还是那句话：“有时间再同你解释。”
整个事情都匪夷所思，更分辨不清那些记忆是真是假。他这大哥就会吊人胃口，瑛睿再叹一口气，又问：“那你又躲什么？难不成你会想到什么坏事？”
瑛轩往那几人的方向看了看，神情变幻数度，半晌后，方才苦笑道：“是好事，太美好了，反倒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