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紧了一紧，可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盯着那笔墨纸砚看了好一会儿，将目光移向了那女孩儿身上。
“你能做主？”
声音沙沙如秋风抚叶，浅凉惊鸿，好听极了，可里面却空荡的没有感情填充，只像一具精致却毫无灵魂的玩偶。
“能。”
女孩儿点头，想了想，低头抓抓腰间系着的荷包，从里面掏啊掏啊，掏出一个小小的印章，沾了一些红泥，吧唧一下印在纸上。
让其清晰显露，艾礼效印四个字。
艾礼效，文城第一粮商的艾老爷，艾老板的名讳。
可以说，有了这么个印章，整个粮商都随意任你折腾，而眼下，这印章却在这女孩儿手中，可见她真的是艾老爷的掌中宝，也是能做的主的人。
“我——”
“宝啊！听说你抢了个童养夫回来？还是个贼漂亮的童养夫？来来来我瞅瞅到底有多漂亮才会让你出手啊——”
少年在确认了这女孩儿的能力后，唇角阖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便被一声响亮亮的大笑声给打断。
那人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将鸟笼子放桌上，围着客厅中的少年转了一圈，伸手刮着下巴，啧啧摇头。
“厉害啊我的宝！你这童养夫挑的，真是俊呐！瞅瞅这模样，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不行不行，要好好养养，不然回头入了洞房，还不被你折腾死？”
“去去！管家管家！备十全大补汤！百全大补菜！一定将你们未来姑爷给养的壮如牛，回头才不被你们家小姐给倒腾死啊对吧？去去赶紧去！”
……少年在听到这响声嘹亮的话后，整人绷的紧紧的，半垂的眼里一片幽暗，更闪起了嘲讽。
他又被骗了吗？
是啊——
就他这副皮囊，谁会轻易放过他？
终究是他太异想天开了——
“不是。”
然，就在他平息下被这女孩子引出来的情绪后，便听到那糯糯软软的声音，慢吞吞的，却清晰有力的说道：
“我是把他买回来当你孙子的，但他好像不太喜欢这里，所以我就让他写下欠条，回头把卖身，唔，不是，是赎身的钱还回来就可以了，不是童养夫，别乱给我拉仇恨。”
嗯？
少年微愣，掀开眼眸朝那女孩儿看去，望见了她认认真真的神情，以及她爷爷不解又奇怪的瞅着自己。
“你是不是傻？我艾府有啥不好的？不管是当孙子还是童养夫，最终的结果都是跟我家宝贝过一辈子的，只要你人品可以，会不会赚钱，会不会别的生存技能，完全不重要，只要你不坑我家宝贝就可以了——”
“当然，你也没那个能力，坑不了，别看我家宝小，但她一个打你十个是绝对没问题的，所以了，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进水了？或者是被你那自尊给顶的，丢不起这个人？”
“但是啊小伙子，现在这世道，有能力的人才有自尊，没能力的人自尊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觉睡？亦后者能当钱花？瞅你这样儿，想来也是经历了不少事儿，怎么还想不明白啊？”
“机会这种东西，在眼前的时候就别矫情着不要，等错过了，再回头时，谁还愿意给你？就你这招人的脸，却弱不拉几的身体，搁别人那样儿只有被折腾的份儿，可在我家只要你不搞事儿，完全能把自己活成个人上人！”
“所以，你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认为买你回来是践踏你的？啧啧，不好不好，宝啊，这孩子不好，心眼儿沉，心思重，容易钻牛角尖，一个搞不好就玩脱了，咱们换一个吧？换一个性子活泼的，带带你这一天到晚的懒劲儿怎么样？”
……被自家老爷喊来，就听这么一通劈里啪啦训斥的管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塞塞的伸手撸了把脸，无奈的看向他家小姐。
“所以，这人是留还是不留？”
“不留呀，他原本就准备写欠条的，结果被爷爷给打断了。”
大佬瞅着那嘴巴跟个机关枪似的，逮着人就是一顿biubiubiu的艾爷爷，慢吞吞的怼了他一把。
“童养夫，这辈子你是别想了，好好的找个孙子，回头娶个孙媳妇儿，还是可以有的。”
“呸呸呸！我只要童养夫！孙子不要！孙媳妇儿也不要！”
一听自家宝这么点儿就打算不要男人了，艾老爷可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的。
但，他家宝却瞥他一眼。
“你想要童养夫？嗯，让管家伯伯给你找一个好了，花楼里应该见了不少，挑几个愿意跟你回来的养着吧。”
“噗——”
“啥？！”
大佬这话，让管家没憋住喷笑出声，却让艾老爷跳起了脚。
“谁要童养夫了？！我明明说的是你要你要不是我要！我什么毛病软娇娇的姑娘不要去要那硬梆梆的小子啊！”
“哦，据说，被花楼调教出来的蓝孩子，也不是硬梆梆的，也可以软娇娇，你可以试一试。”
“！！！！臭宝！你怎么敢怂恿你爷爷玩儿断山！？疯球了吧！”
艾老爷真被惊住了，不敢相信的瞪着他家这啥话都敢往外扔的妮子，瞪向一边憋笑的管家。
“不是，你们一天天的，都教了她什么玩意儿？！竟然让她还知道蓝孩子也可以软娇娇的？脑子里都装的啥！这么祸害一孩子？还是女孩子？”
“……”
被艾老爷骂的狗血淋头的管家，撸了把脸上的吐沫星子，嘴角抽抽。
“不是老爷，我们哪儿敢这么教？是您有几回喝花酒回来，醉的不省人事，拉着小姐的手各种指教的——”
“……”
艾老爷脸皮子一僵，懵里懵逼的指了指自己。
“我，我说的？”
“对。”
……这就，操蛋了——
顶着他家宝那清亮剔透的眸光，艾老爷干巴巴的笑。
“哦呵呵呵呵呵——花酒有点儿上头，那什么，你们吃吧，我去睡会儿，睡会儿——”
这般说着，他嗖的一个就窜了个没影儿，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哪儿上头了。
管家无语极了，伸手拎过桌子上的画眉鸟，轻咳一声。
“那，小姐，还上菜不？”
“上呀，他不吃，我们吃。”
大佬眨眨眼，让管家下去传菜，而她转头，望向那少年。
“你刚想说什么，被爷爷给打断了？”
少年抿着嘴沉默许久。
“我想留在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