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水中形成了漩涡，林中却没有丝毫动静，凤九歌的脸色瞬间连续变了数次。
“怎么连这位都被惊动了？该死的，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
紧皱眉头凝视着河中漩涡，凤九歌来不及多想，抬手便转动起油灯上的机关，咬破指尖刺入了灯油之内。
看着点点猩红混杂在了乳白色的灯油当中，原本黄豆大小的橙色灯火，逐渐染上一抹赤红。
凤九歌这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缓缓将手指从灯油中抽了出来，扭头看向了那道忽然形成的漩涡。
“龙涎香，万民灯火，没想到这一代的巡街卫，竟然还挺有钱的？”
轻嗅着空气中，由于灯油燃烧而散发出来的异香，一名身着飞凤袍的男子，缓缓自漩涡内踏上了河面。
“大人当面不敢有钱，也就是混口饭吃，不知凤翎大人今日为何突然现身？凤河祭的日子可早就过了。”
单手朝河上的凤翎行了个道礼，凤九歌虽然表面上依旧带着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心底却是越发的警惕了几分。
不同于那些个水鬼，眼前这位凤翎大人，可是在凤河村里有着神位供奉的。
虽说不得朝廷承认，但却也是度过了两百载风霜雨雪的存在。
若非不得已的话，凤九歌是真的不想同他动手。
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纯粹是身位一个土生土长的凤河村人，心中的一点私心罢了。
甚至于他心里有时候，都不愿意承认这位凤翎大人是妖，而是将他当做了真正的仙神看待。
“我要带走你身后的那个男人，他身上有我所需要的东西，你开个价吧。”
对着凤九歌轻点了点头，凤翎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被周清吸引了过去。
至于那水鬼眼中，血脉上成的乐天真和朱佑樘，还真就没让他放在眼里过。
层次不同，看中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同。
水鬼期望得到一具身怀上成血脉的肉身，夺舍重生再世为人。
但他所看中，却是那道环绕在周清身上，久久不曾散去的莫名道韵。
夺舍这种事，就算对方是心甘情愿的，对于识海与血脉都会有所损伤。
届时无论是修习武道，以求肉身不死，亦或是凝练仙力，以求元神超脱，都将成为镜花水月。
与其作为人蹉跎百年，而后化为一捧黄土，他还不如继续留在这凤河之中，做一个受人敬仰的妖神。
虽说日子过得极其不爽，时不时还需要照顾两岸的人族。
但至少在他大限到来之前，不必担心身死的危险。
但方才那闪耀于夜空的剑光，却是让他瞧见了一条新的方向。
那是不含丝毫气血仙力，纯粹到了极致的剑气，完全不需要借助肉身，亦或是识海的通天大道。
若是能够夺舍了发出剑气之人，那么他完全可以借此长生有望，并且还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凤河水，逍遥自在想去哪里去哪里。
至于夺舍后记忆只剩残片什么的，既然身为人族的家伙都能够做到，他一个两百年修为的大妖，凭什么会做不到？
机会已经放在了眼前，不争便无法获得新生，容不得他犹豫半分。
大不了日后多用这个身体享受享受，就当还他自己被夺舍的因果了。
眼中闪过一抹贪婪，细小的黑色鳞片与黑色翎羽，不时在凤翎身周各处浮现。
见凤翎竟然有些激动的维持不住身形，原本心底还有点小犹豫的凤九歌。
顿时不由得抬手摸了摸眉心的伤痕，看着凤翎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大人给出的提议确实很让本官很是心动，只可惜现在本官身上，还中着他残留下来的剑气，此事实在是恕难从命了啊。”
虽然凤九歌心中，对这凤河水府内，两百年来的收藏很是眼馋，对周清这个外村人更是没什么好感。
但是出卖自己的族人，用来同妖怪换取好处这种事情，他却是实在做不出来。
挑眉瞪着凤九歌无奈的脸上，凤翎脸上的肌肉顿时不受控制的抽动了几下。
“你这是在拒绝我？一个小小的巡街卫，竟然也敢拒绝我凤翎？”
声音低沉的怒吼一声，凤翎脚下原本已经隐去的漩涡，顿时又重新出现在河面之上。
“本座最后问你一遍，这人，你究竟交？还是不交？”说完后，凤翎都没等凤九歌回答，几道漩涡中的河水便猛的倒转冲天，凝聚出了数道通天水柱。
只是水花翻涌间，原本还看得出人样的凤翎，转眼便化为了一只身披黑翼，脖颈间有些细碎黑鳞的大鸟。
皱起眉头，望着天空中被水柱环绕着的凤翎，凤九歌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位被村民供奉了两百年有余的凤翎大人，竟然一言不合就显出了真身，而且还搅动着凤河水翻天覆地。
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凤九歌顿时将浑身真气，灌进了手中的油灯当中。
伴随着阵阵异香，火焰中那点点的赤红顿时猛的扩散开来，凝成了一只火凤飞出了油灯。
“凤翎，你做的太过了。”沉声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怒火，虽说凤九歌不想同凤翎动手。
但此时却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
水柱冲天而起，不但带起了河中的水流，更是连带着让河底的尸骨，一同飞上了高空。
靠河吃河，只要不是故意为之，纵使淹死了人，凤河村人也从未责怪过凤翎。
打渔人因鱼水而生，自然也终将被鱼水所噬，水葬也是凤河村人的一种习俗。
但此时看着天空中，那被水柱挤散，零碎到不成样子的尸骨。
凤九歌心中那对于凤翎的崇敬，却是瞬间被打了个粉碎。
“今日，吾凤九歌，以凤河村巡街卫之名，罢黜水妖凤翎河神之位，断其香火供奉，以火焚之。”
庄重的如同祷告的声音，自凤九歌口中传来，油灯上那几乎看不清的铭文，顿时纷纷剥落了铜锈。
看着天空中那越发灵动赤红，身上渐渐浮现金色战甲的火凤。
凤翎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一百年前，那第一任巡街卫到来时说过的话语。
“巡街卫，白日巡街束百姓，夜里掌灯焚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