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教授讲了什么江依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趴在桌子上支着头，专心打量楚陶然，他略微低一点点视线，就可以看见江依依美滋滋的笑容。
沈清玦一点都不想回头，默默看着花酒的背影。
“好，接下来就请其他同学也上来试一试，不要有压力，关键是根据自己的笔，适当调整画法，不要拘泥于自己原本的习惯，来，试一下自己的灵活性。”
陶教授说完，扫了一眼下面坐着的学生，说是这样说，学生还是躲闪不及地低下了头。他们自己几斤几两心中没数吗，谁想上去自剖自己的水平？除非到了楚陶然那地步，珠玉在前，砖头们都不敢造次了。
教室里迎来了一阵似曾相识的沉默。
江依依猝然警觉，坐正了往前看去。
“老师，我们班速写最好的是花酒！”
果然，江依依敛了敛眼角，玩味的目光落在突然出声的钱笑穗身上。
“她叫什么？”江依依戳了戳楚陶然的手臂。
“她叫什么？”楚陶然问沈清玦。
沈清玦没有回头，低声答道：“钱笑穗。”
“名字倒是不错。”江依依中肯道。
楚陶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原本大家都安静着不接话，陶教授有点尴尬，现下正好有了转圜：“那就花酒吧。”
瞬间，下面一片大松一口气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向着花酒陡然一僵的背影致哀，钱笑穗得意地笑了。动不了你樊星轨，我还动不了花酒吗？反正和樊星轨一起玩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酒迟疑地走上讲台，背着身子站在楚陶然艺术品一样的速写旁边。
这种感觉江依依太懂了，就像上学期被孙思美叫上讲台默写，邵思琪就在她旁边下笔如飞，而江依依只觉得这酷刑的时间，太过漫长……当时孙思美问一个江依依不会一个……
太惨了，江依依直摇头。
桌子下面，她轻轻踢了楚陶然一脚。
楚陶然看她一眼，又转了回去，目光意味不明。
江依依又踢了一脚。
“教授，把我的擦掉吧，学妹画不到那么高，不如把下面的黑板空出来。”楚陶然在教室后面突然朗声说道。
楚陶然个子高，自然能从上画到下，但花酒是女孩子，虽然在女生之中身高不算矮，但也没到能和楚陶然相提并论的地步……
看着花酒那突然放松的背影，江依依笑了笑。
陶教授眨了眨眼睛，不想驳了青睐的学生的面子，附和道：“也是，就擦掉吧。”不过她到底是有些可惜，这画，她本来还想再细细评讲一下，技法那么纯熟。
花酒像拿了特赦令，赶紧大刀阔斧地擦黑板，生怕陶教授反悔了，但擦着擦着手上就没有一开始果决了，楚陶然下笔很重，擦过一便，黑板上还留着第二层的印子，笔力交错，更显设计的精巧。花酒叹服，她这一辈子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达到楚陶然的水平。
学生们深感楚学长的体贴，在座位上兀自发感慨。
“噗嗤！”一声窃笑突然响了起来，女性的奇异态度搅和在里面，江依依不自然地蹙了蹙眉。
是樊星轨故作失态地笑出了声，陶教授没计较，仍是专心致志看着黑板。
倒是这帮瞧着已经与自己无关的座下闲人，被樊星轨成功地吸引了目光。
樊星轨捂着嘴，夸张地看看在黑板上生疏打框架的花酒，又夸张地望望最后一排与世无争的楚陶然，眼睛里奇异的戏谑光芒恨不得把这两个人粘在一起去。
樊星轨和花酒走得近，全班都知道，她传递的信息显得尤其地可靠。
楚陶然画完是花酒画，楚陶然为花酒说话了，整个院，楚陶然还为哪个女生说过话？
而且还是为了花酒，把那个女生的画像给擦掉了……
楚陶然与花酒两人去年还一起合作过小组指导……
有人说经常看到楚陶然请花酒吃火锅，还有喝奶茶……
花酒和楚陶然……
一个学生懂了。
两个学生懂了。
三个学生懂了。
……
大半的学生都懂了。
大家暧昧不明地接二连三回头打量楚陶然，看向江依依的目光闪烁起来，那是一个班级的排外意识，看向江依依的一双双眼睛已经从刚刚的欣赏和羡慕变得锐利了些，沈清玦皱了皱眉，坐直了身板。
“别，我不需要你挡。”江依依语气轻松。
“呸，谁管你，我就是喜欢挺着背。”沈清玦扬了扬头，落下的目光却带了些怒气。
牵扯到江依依干什么？人家不就是来串个门吗？
又没碍到其他人，这么针锋相对干什么？
还是用这样毁人形象和名誉的招数，对一个女生来说，利用舆论成见伤人，实在是太卑劣了。
这样对付一个人，委实不大光彩，自己躲在后面，拿这些傻子当刀使。
“让开，让他们好好看看，最好就此记住我。”江依依缓缓绽开一个大方的笑颜，得体地回敬给每一个夹枪带棒的视线。
很好，没想到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真棒，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想要搞什么幺蛾子。
楚陶然皱了眉，他刚刚就是不想让别人误会，才不是很愿意出言的。
花酒一边画，一边叹气，恨不得抹一抹眼泪，她太难了，刚刚擦的时候也没细看，师兄究竟是怎么用黑板表现出明暗效果的？这粉笔不是涂来涂去一个颜色吗？哪有什么深浅？
陶教授看着，轮廓比例本是没有大问题的，可惜明暗一上，就愈发混乱模糊起来，越是想要叠加，就也把粉笔的白往上填充，透视上还算准确的构图，填充到最后，完全看不出立体的效果了。
摇了摇头，陶教授上前拍了拍花酒的肩，示意她可以回座位了。
花酒如临大赦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看着楚陶然画得轻松自如，几分钟就完事，自己实践起来，才明白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下面的学生发出了低笑，虽然知道轮到自己上去肯定还不如花酒画得好，但楚陶然给人的印象实在好到震撼，是被这个落差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