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咯噔”一声，只觉身体每一寸在听完这句话之后都瞬间紧绷了起来。
他看着我，像极了在欣赏一件毫无缚鸡之力的猎物，这就是宋珩天子帝王俯瞰众生的那一面吗？还是在疆场上肆意驰骋无所阻拦的那一面？
“陛下您醉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后佯装冷静开口，但身体已经在努力往后缩。
“嗯。”他并不否认。
热息裹挟着酒香一阵一阵扑打在我脸上，虽是冬日，只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
他松开一只手，纤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我裘衣上随意系上的系带，指尖的冰凉若有似无地划过我的脖颈。
我一阵战栗，猛然意识到现下他是真醉了，而我几个月前担忧的事到此刻是真真正正出现了。
我努力平复着呼吸，心下揣度接下来该如何动作时，他正小幅度地挑着系带绕圈：“怎么不穿朕给你的那件大氅？”
“回陛下，这件裘衣就挂在架上，妾身就是随手一拿，比较方便。”我尽量让一句话字数多一些，只想着能拖一秒便是一秒。
有时间，便有转机。
“哦，”他应了一声：“所以慕昭仪是把朕给你的大氅直接锁进柜子里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一愣，正想着如何不触逆鳞答复时，他低低笑了一声：“就像把那床棉被锁进柜子里一样。”
“是吧，慕昭仪？”他双眼直勾勾望着我，墨玉般的双眼此刻少了些寻常的光润，多了些难以捉摸的迷离。
事实如此，我心虚不已，目光想回避可是他离我太近，眼球如何转动不过都是在他双眼的注视下。
他手依旧缠在我脖颈前松垮的系带上，垂眸低声道：“过了今夜，明日，你就是慕贵妃。”
“甚至以后……”他低喃了一声，如墨的双眼再一次望向我。
我仍是怔怔望着他，心跳加速但依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静待下文。
他端详了我一会，嘴角轻轻一勾：“是啊，慕昭仪的心早就不在谋求地位上了。”
“那——”他继续徐徐道：“明日我便将慕大人擢拔为正一品，慕昭仪以为如何？”
宋珩是真的醉了。
他扫视着我：“看来也是徒劳。”
他微微垂首：“都说天子坐拥江山社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此刻对着你——”他语气似乎还带笑：“朕好像连几个可以谈判交换的筹码都没有呢。”
他似是在自说自话，我只能僵硬着身体一个字一个字听进去，不知该不该应答，更不知如何应答。
“不过——”他抬眼看我，迷离的双目间居然闪过了一丝孩童般的狡黠：“正如慕昭仪曾言。”
“妃嫔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而朕要为皇室开枝散叶，保江山代代相传。”
“那此刻——”他眉目瞬间清冷下来，只觉一阵威压：“我们的身份——便是君与臣。”
“便是——男子对女子。”他一个字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晰，直直撞进我耳朵里。
旋即他双手就捧住了我的脸，酒香浓郁扑洒下来，他吻上了我的额头。
我浑身一僵，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是喜欢他。
我是愿意与他做一切和喜欢的人都会做的事。
但是——
不是现在这样。
以这种手段、以这种身份、以这种姿态！
我双眼一热，牙齿紧咬咬住下唇。
我想到当初那些被阿尖毒打的卑微婢女，我想到王才人在树林草叶间的无奈啜泣，我想到段骁临走前和我说的那一句“宫墙真高”。
是啊，我现在是后宫嫔妃，这件事——早在大半年前就会有的。
我不过是侥幸躲过了一段日子，便以为就可以一直躲。
他冰冷的唇在往下，突然我脖颈处被轻轻一划，肩上一松——系带被他一扯，裘衣“哗啦——”一声无力地掉落在木地板上，只着一身里衣的我瞬间感到周遭的冷气汹涌而来。
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呼吸难以抑制地急促起来，我手指扣着身后的木板，格外僵硬。
“宋珩……”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近乎呜咽，一下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他顿了顿，似是轻声“嗯”了一句。我早已闭上双眼，只感觉酒香浓醇快要使自己窒息。
他突然停住了，旋即后退了一步，捧着我的双手却一紧。
我有些吃痛低睁开眼，他正凝视着我，拇指轻轻划过我眼下：“你哭了。”
“慕昭仪……你哭了。”
他声音低哑，嘴唇翕动，眼里惊涛骇浪。
“你哭了……”他停顿了好一会：“朕让你哭了。”
他狠狠皱下眉头用手指在我脸上一擦，随即猛然甩下自己的双手，转身大步离去。
出门时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没注意到脚下门槛，他身子晃了一下，随即便听见阿福公公慌忙的声音。
脚步声渐远直至无声，夜里风似乎有些大，未关上的门还有些“嘎吱”被吹动的声响。
我缓缓从墙面上移下来，僵硬地拾起地上散乱的裘衣，蹲在地上直接将脸埋进了毛茸的裘衣里。
脑中混沌，心如刀绞。
第二日凌晨突然听见一声尖叫，我迷蒙地睁开眼天还蒙蒙亮，小桃小翠慌忙地从门口跑到我面前：“小主……你……”
“你这是怎么了啊？”她们急得秀眉都拧到了一块。
我居然趴在地板上就睡着了。
“梦游吧。”我已经无力去多解释些什么，准备起身，却发现全身酸痛。
她们听我倒抽一口冷气忙来扶住我：“小主你……”
焦急万分却实在说不出什么，只能连连叹了好几次。
“没事。”我在她们搀扶下躺回了床上，小翠帮我掖好被脚后嘱咐小桃看着我：“我去准备热汤给小主散散凉气。”
小桃点点头，又是担忧又是有些怒意瞧着我：“小主你怎么……你怎么越来越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了！”
“我以前……不也经常摔跤肚子疼吗？”我打趣道，只是声音有些使不上力。
“那，那是——”她一时语噎，随即小声嘟囔着：“那是为陛下嘛！”
我笑了笑。
突然很羡慕原主。
如果……我也如她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一个喜欢他仰慕他的妃嫔，拼死拼活撩拨他想引起他的注意。
依仗着自己位高权重的爹，或许还可以死皮赖脸地扑进他怀里撒欢，哪怕只有一小会。
拦住他要去其他妃嫔那的轿撵，胡搅蛮缠地要他陪一会自己，因为自己肚子疼因为自己头有点晕，还可以赖着他要他揉一揉吹一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