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骁的事情我他日必定还会再去弄清楚，现下我必须看顾好自己，把自己的事情弄好。
我坐在铜镜前多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段骁也一定不想看到我昨日哭哭啼啼辗转难眠的样子吧。
小桃小翠为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因为要去见宋珩。
宋瑜就要假意离京，宋珩昨夜必定也在操持许多政事，也不知昨晚有没有睡好。
眼下我确实是有些心慌，公主在，剧情发展也在……
可是，可是，奋力一搏总比从未有过好。
我努力对着镜子前一笑，问清楚便好，说清楚便好。
刘德妃很准时地早早便来沉香阁叫我，昨夜我已经知道华皇后依旧被禁足凤鸣宫，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刘德妃在操持着后宫。
想到几个月前我看见华皇后的最后一面，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她即将一把火烧了这三宫六院突然心下一惊。
是，我最好找个机会提醒好宋珩派人那日务必看好华皇后。
“妹妹今日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刘德妃温声朝我道：“太医可说了什么？”
“背后还留有疤痕，”我笑笑：“其他应当是无碍了，从前的记忆还有幸都回来了。”
“陛下知道了必然欢喜。”刘德妃应道。
我同她一路走着突然愣了愣：“姐姐，这不是去承清殿的路吧？”
难道我还有些记忆出错了？
刘德妃脚步一顿，似乎有些回避，但最终看着我道：“慕妹妹，昨晚，昨晚陛下留宿在了流珠阁……”
晴空之下，一道霹雳：“啊，啊？”
我脑子霎时混沌起来，书里描写宋珩和公主十里红妆、鼓瑟吹笙的句子顿时塞满了脑子。
“妹妹？”刘德妃小心唤着我。
我连忙摇摇头，把胡思乱想赶出去：“是公主有什么事情吗？”
“这。”刘德妃迟疑了一下，这迟疑，倒更像是遮掩，我心中像被猛地一蛰，表面上还竭力保持着笑容。
“这姐姐也不太清楚了……”刘德妃小声说道，旋即双目有些怜惜地看着我：“慕妹妹，我们都是这宫墙里的人……陛下同公主也是从小长大，再者说……”
“姐姐！”我下意识就呵斥道，才发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昨日没休息好……”
“没事，姐姐能理解。”刘德妃没有怪我，但也没再说话。
今年春迟，二月末依旧冰棱悬挂屋檐，满树空枝丫。
我在随她去流珠阁的路上，每往前一步都像是在作一步挣扎，宛如是在踩着一把把刀子走过去。
每走一步脑子里百般纠结是否还要走下去，刘德妃的欲言又止，宋珩留宿流珠阁的消息，还有那我心中早已明了的剧情。
终究是大梦一场空吗。
我咬咬牙，他说过的：“霜儿，我护着你还是绰绰有余。”
是他同我一起吃西瓜一起荡秋千一起走遍大街小巷、阡陌人家啊！
最终我还是走到了流珠阁，直到最后一秒我都还希冀着宋珩并没有留宿在这，可是，可是流珠阁前确实停着皇帝富丽华贵的轿撵。
“妹妹？”刘德妃唤了我一声。
我呆愣愣地跨进院子里，越走近，越害怕。等待我的，是一场我毫无把握的审判，是一场天上地下胜负如云泥的赌局。
恰巧有婢子从房里出来，倒不需要我们主动走到门前了，我还为此稍稍轻松了一些。
慢一点，再慢一点，总是好的。
婢子走下台阶时瞧见我们惊了一下，旋即朝我二人福身施礼：“见过慕贵妃，见过刘德妃。”
我本无意关注她，可就在叫她起身时，便瞥见她的手小心地往端着的衣物里拨弄了一下。
就是这一拨弄，我只感觉被人迎面重重打了一拳，天旋地转，就要倒在地上。
那不是衣物，是一团绣着成双鸳鸯的床单。
而她拨弄遮掩的那一块——
是一片，暗红的血迹。
刘德妃当是也瞧见了，不自觉退了一步。旋即是她竭力冷静的声音：“陛下可在里头？慕贵妃恢复了记忆，我带她来见见陛下。”
那婢子小心看了关紧的房门一眼，纠结了好一会最终道：“回慕贵妃，回德妃娘娘，公主，公主昨夜身子疲乏还在休息，陛下现下还在里面照顾公主，恐怕有所不便……”
身子疲乏？照顾公主？有所不便？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还能直直地站在这流珠阁里，耳旁嗡嗡，脑子里混沌一片。
“那，那我们先回？”刘德妃似是察觉到我的不适，连忙扶住我朝我小声说道：“我下次再来带你见陛下，用不了多久的……”
“姐姐，我没事，”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陛下现下有事，我们回吧。”
脚步虚晃，我只感觉面前朱红的宫墙和莹白的大雪都混在一起要看不真切。
走了好一段，刘德妃悄声叫我：“妹妹？”
“嗯？”
“我待在宫中多年，双儿公主比起其他妃嫔，也算是好相处的多，你们本也是姐妹相称……”
我胸口一滞，一个趔趄就要栽倒下去，刘德妃焦急地拉住我：“妹妹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是听陛下常叫“双儿公主”因而说快了嘴，是如双公主……”
这倒又让我想到了什么。
霜儿。
双儿。
……
这近一年来，你喊的，究竟——是哪个双儿呢？
回到沉香阁后德妃嘱托小桃小翠务必要照顾好我，她只以为我是刚恢复情绪不大稳定。
走之前刘德妃又十分地担忧折了回来：“妹妹放心，我会尽快带妹妹去见陛下，陛下对妹妹情深义重，宫里无人不知，妹妹也不必想太多……”
温声细语，诸多安慰，我知道刘德妃是在宽慰我，但我都已经听不下去，满脑子都是今日早上床单上那抹暗红。
我突然想起与宋珩的那个所谓一年的约定。
宋珩，你到底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碰我呢……
窗外有大雪把枝头压断地“啪嚓——”一声，无数雪子簌簌落下拍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