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德妃离开，福海才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丢了张帕子给身边的内侍，“今日算你命大，抽空去太医属看看吧。”
内侍拿起帕子草草抹了两把脸上的血，忙着谢恩。
叹了口气，福海揣起珠钗去办德妃交代下的差事。
要说蕊儿那丫头今年才十五，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却逢此大难。
可话又说回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尤其是遇上德妃这样的主子，哪个不是脑袋别在裤腰上。
唉……也只能自求多福喽！
待德妃赶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后也到了。
而此时的皇上已经喝了三盏茶压惊。
今日真是见了鬼了！
先是平日端庄淑良的德妃恶鬼似的拧巴着脸。
紧接着又是一个宫女在他跟前一头碰死。
好歹他也是皇上啊！
想起刚才再快走一步就要溅一脸血，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皇上！您没事吧！”
皇后和徳妃一前一后进了门，皆是满脸关切。
只是看到皇后嘴唇上还闪着的油光，皇上就觉得更委屈了。
凭什么皇后吃八宝鸭，他差点被溅一脸血呀！
想着，皇上眼中竟带着一点哀怨：“哼……”
走在前头的皇后看在眼里，只当是自己花了眼，可细瞧皇上还那副古怪的表情瞪着她……她的嘴唇。
抬手抹了抹，因为急着出来未擦净的油，皇后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皇上不会是在怪她吃八宝鸭没叫他吧！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立刻被扼杀在摇篮中。
不可能！
皇上不能是那么肤浅的人！
一定是被那宫女吓得，毕竟任谁见了一个大活人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在跟前，谁还能镇定自若呢。
笃定了这个想法，皇后忙安抚道：“皇上是明君，想必那宫人确是有委屈，才到皇上跟前以死明志的……”
皇上：“嗯……”还是想吃八宝鸭！
见皇上神情微霁，皇后又继续道：“皇上查明真相也算帮她了了心愿，自然就不必挂心……”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一个奴才而已，惊扰到皇上就已经是死罪了，现已自裁也算是她懂事！”
德妃最讨厌的就是皇后这惺惺作态的装圣女。
演给谁看呀！
瞥了德妃一眼，皇上越发觉得这张平日看着赏心悦目的脸有厌烦。
看她说的那是什么话，再看看皇后，人美心善，还有八宝鸭吃，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正想着，又听门外内侍来报：“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来了。”
“都让进来吧！”
一个也是见，四个也是见，自然是人多热闹些！
贤妃、淑妃进殿后也是一番嘘寒问暖的关怀，见皇上除了脸色不大好之外，倒也无大碍后，悬着的心才放回到肚子里。
她们两人并无子嗣，在这宫中皇上便是唯一的仪仗。
这时禁卫统领雷铎也回来禀报。
“禀皇上，宫女名叫蕊儿，三年前进宫，被分至皇后宫中，一个月前送至承恩宫……”
这本就不是什么难查的事，毕竟但凡宫中有人事调动皆会造册记录。
皇上瞥了眼德妃，见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诧，看样子也是才知晓这事。
没有让雷铎继续说下去，皇上一脸笑意的看着德妃：“既然是你宫里的人，你不会不知道缘故吧？”
德妃闻言忙起身跪倒：“皇上明鉴，妾听说皇上受惊便匆匆赶来，还不知那宫女竟是妾宫里的人。”
受惊！
他有那么不济吗！
心中愤恨，皇上没想到外面竟是这样传的。
“你们也都是听说朕受了惊才过来的？”扫了一眼另外三人，皇上语气生硬。
“是。”皇后三人不明所以，只如实回答。
抬手抹了把脸，皇上只觉得颜面尽失。
“皇上！”皇后面露担忧，“不如唤太医过来看看吧。”
今日的皇上有些不太对劲啊！
不会是被吓的吧。
夫妻多年，皇上自然看出了皇后的想法，忙开口道：“朕没事！”
然后又转脸对雷铎道：“继续说。”
应了一声，雷铎继续道：“臣方才问了德妃娘娘宫外值守的太监，据说那宫女晌午前被人从寝殿中拖出关了起来，然后不知怎的跑了出来……”
“德妃，这回你不会不知情了吧！”
听出皇上语气中的责备，德妃委屈道：“皇上，那宫人偷了妾的珠钗，又因是皇后赏的，不敢责骂，只想着让人将她关两日以示惩戒，谁知她这般……”
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眼见美人梨花带雨，皇上又心生不忍，走到殿中，亲自将德妃扶了起来：“好好的哭什么，朕也没说怪你……”
“皇上……妾心里苦啊……”
顺势依偎在皇上怀里，德妃哭的更加委屈。
皇后等人看在眼中，自觉气闷，都转眼令看他处。
德妃心中得意，却也是明白张弛有度，很快收敛了泪意，柔声道：“皇上，那宫女虽是自杀，但毕竟是妾宫里的人，妾愿拿出二十两银子抚慰她的家人。”
“爱妃菩萨心肠，那宫女泉下有知自会心怀感念，”对德妃的态度，皇上很满意。
“既然皇上没事，那我们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皇后起身行礼，脸上尽是不悦。
摆摆手，皇上正色道：“咳咳，去吧，朕要忙了！”
眼见众妃皆退出御书房，皇上有不淡定了。
完了，皇后恼了！
这可如何是好！
焦急的原地转了两圈，才发现雷铎依旧留在殿中。
“朕……活动活动！”皇上勉强算是找了个借口，又端起架子问道：“还查到什么？”
“回皇上，都如德妃娘娘所言，在那宫女的住处确实发现一枚珠钗。”雷铎低垂着头如实禀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可什么都没看到！
皇上惧内什么的他都没看到！
揉了揉眉心，皇上叹道：“好了，你下去吧。”
唉……这次脸可算丢尽了。
雷铎领命退了出去。
这毕竟是天子的家事，他也只把查到的如实相报，至于其他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御书房内再次回复了宁静。
盯着龙首香炉看了许久，皇上才又将注意力放回到折子上。
放在平时，他自然不会管内宫之事，可那宫女就那么死在他眼前，眼睛瞪的又圆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所以他不得不留意。
这么一个小宫女的死如同暴风中一叶浮萍，转瞬就被淹没。
只是若有心，便会发现承恩宫外值守的内侍很快换了新面孔。
而且多了两具被席子裹着丢到乱葬岗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