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头，我知道错了。”
她摆正了身子站起来走到秦老的面前，道了一声歉。
“我不需要你道歉。”
秦老的目光都不往她的身上落，迅速收拾好了情绪，就对着秦敬之道：“敬之，厨房里还要忙活什么吗？”
“这……”秦敬之看了一眼秦亦凝，心道坏了，自己刚才可真是办坏事了，本来只是想稍微打压一下，没想到事情却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说话不疼不痒地踩一下秦亦凝，只不过是小孩子都玩腻了的把戏，怎么到今天，确实这么严重的后果呢？难道自己说的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地回答。
“快好了吧……”
“嗯，那差不多也可以开饭了，我们过去吧。”
秦老果真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秦亦凝，径直拉着还穿着围裙的男人往餐厅走。
秦亦凝留在原地，挠了挠头，不是吧，老头今天怎么气性这么大？自己这才说了几句话就惹他生气了？真是怪了，难道人老了，肚量反而还越发小了？
她看向老秦叔：“秦叔，他这是怎么了？”
老秦叔却苦着脸，有些为难地回答道：“秦小姐，老先生他……唉，算了，他说过叫我不要告诉你。”
“什么意思？”
她脸上原本还有些轻松的神情一点点收敛了起来，她看着老秦叔的表情，脑子里翻涌着很多种可能。
“总之，您做好心理准备吧……”
老秦叔眉头微锁，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但是意思在秦亦凝看来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心理准备，秦叔，可不要吓我啊，这大过年的，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她缓缓往玻璃门的方向走，外头还算修建有致的园林，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常青的种类，在散发着盎然的绿意，瞧上去本来应该是喜人的，天上的太阳像是冰箱里的灯，照在她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反而空气里细微的凉意让她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您知道的，我没有开玩笑。”
老秦叔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彻底剥离掉了她的身体最后一点温度。
没有开玩笑呢，那这说明什么？她现在应该做什么反应，应该哭还是应该笑，手指间冰凉又僵硬，连握成拳都做不到，她扶着门框缓缓蹲下来，看着缝隙里的一丁点儿小草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不可能的吧？肯定是骗人的。
老头不是一直以来都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吗？哪个老头老太多少都有些病痛的，就他快八十了还活蹦乱跳，之前还揪着自己相亲呢，那热火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自己相呢。
再说了，刚才骂她不是还中气十足呢吗？老秦叔怎么骗人啊，真是太讨厌了……
真是太讨厌了，这大过年的，非要让人不开心。
她靠着门框，以为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秦敬之带着讨好的笑意来叫她吃年夜饭了，这才意识到其实时间只是过去了五分钟。
“就等你了，赶紧的过来吧。”
“好。”
她站起身，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要不是秦敬之及时扶了一把，差点没有一头栽到下去。
“你怎么了？”
“没事啊，吃年夜饭。”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白笑容，看得秦敬之有些慎得慌。
“对不起，我这回是有些过火了，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刺激小爷爷，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他的话虽然为了防止被秦老听到而有些刻意地压低，但是却掷地有声，听得出来是真心实意的承诺。
“好。”
可是这个时候的秦亦凝，完全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
她的脑子里现在很乱，没有办法去消化他说的话的内容。
这顿饭吃的有些没滋味，因为秦家没有守岁的习惯，秦老早早地就给了两个小辈压岁钱，然后上楼休息去了。
秦亦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了想，终于还是找到了老秦叔。
“秦叔，您跟我说实话，他前几天的身体检查，到底是什么结果？您说实话。”
她一再强调说实话的样子，让老秦叔都有些不忍心。
“小姐，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老先生他……您多陪陪他吧，我也不着调该怎么办了。”
中年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股淡淡的哀戚，似乎为着即将发生的什么未来而感到悲伤和沉痛。
“到底是，什么？”
她不死心，脾气倔得和年轻时的秦老如出一辙。
“小姐，老先生真的不让我说。”
“好，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
秦敬之看着她走得这么急，连忙喊了一声：“喂，你红包都不要了？”
真是的，这位姐果然财大气粗，小爷爷给的红包可是一向都很大方呢，他掂了掂自己手里的分量，不用打开他都知道绝对不少，这丫头还看不上了，爱要不要，不要他就独吞了。
虽然秦亦凝的红包已经被他收入了怀中，但是想到毕竟是压岁钱，自己这么做，未免有些太小儿科了，哪里像一个正儿八经的律师？
挣扎了一会儿，摆正思想，他还是决定上楼去把红包给她送回去。
“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慢悠悠地走上楼梯，来到她的房间门口，里头静悄悄的。
秦亦凝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冰凉了，她看着面前，自己黑到的医院报告，上头秦威的名字清清楚楚，正是秦老的体检结果无疑。
“在里头干什么呢？你哥我可要进去了啊。”
敲了几下门都没听着动静，秦敬之喊了一声。
可是里头还是没有反应。
那臭丫头不会睡着了吧？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这才九点不到，不应该啊？难道她要开始养生了？罢了，不管怎样，这压岁钱还是得给她收着的。
“我真进去了，你可别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开门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摁在门把手上，轻轻地把门打开了，可是看到里头端坐着安静如木偶一般的秦亦凝，他又奇怪了。
“又没睡觉干嘛不吱声儿啊？臭丫头。”
他走上前去，就看到她的腿上摆放的电脑里，是一份检查报告。
上头写着秦老的名字，报告中，胰腺癌三个字明晃晃地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