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来的时候，池欢已经设想过这个结果了。
“好孩子，那家人对你好吗？当年你被他们带走了，他们答应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走了之后，老头子伤心了很久。”
二婆拉过池欢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
“也是那时候开始，福利院里不再接受新的孩子了。”
池欢回握了一下二婆的手，缓缓地说着。
“阿婆，他们对我很好，我过得很开心。我已经大学毕业了，也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我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
二婆听到池欢说前面那些的时候，连连点头称好，但是听到池欢最后那句话，她的脸色突然变了。
池欢感觉到她抓着自己那只手的力道也变大了，抓得池欢生疼。
“丫头，你这事儿你一定要听我的，你以后，千万别来了，一定别回来。”
二婆的语气带着颤抖，也带着紧张。
“为什么？”
“有些事情，我不能和你明说，但是你千万要记住，别回来这里。我这把老骨头临死前还能见你一面，下去了和老头子也算有交代了。”
二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释然的神情。
“好孩子，从这里回去之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阿婆，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刚刚你说如果可以不希望收留我？现在又让我小心？”
“别问了，好孩子别问了。很多事情，知道永远比不知道要好。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不知道临死前还能不能见你一面。但又希望你平平安安活着，哪怕想不起来我们也没关系。可你还是来了，这以后，你怕是又要受苦了，我的孩子。”
二婆这一次站了起来，用那瘦弱的身躯，紧紧搂抱着池欢，不断摸着她的头。
池欢不再问了，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的时刻。
这一刻，池欢感受到了，一种叫亲情的东西。
她微微侧目，看向灵桌上的那张照片。
那照片上的笑容，无比的动人又温暖人心。
这还是一个多么温暖又乐观的人，才会有这么灿烂的笑容啊。
二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在和池欢说了这么多话之后，终于是累了。
“好孩子，你走吧，记住，以后别来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池欢临出门前，二婆从灵桌底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四方盒子。
“这是老头子要我给你的，之前我还怕给不了你了。”
池欢把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玉手镯。
玉质洁白，触手温热，带着玉质特有的光泽，看上去保存得很好。
“这是老头子家里传下来的，我们没孩子，老头子一直就说要留给你。”
二婆拿起手镯，给池欢带上了，尺寸很合适。
“好看，你带着，好看。”
从二婆家出来之后，池欢看着腕间的玉镯，强忍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池欢走到了稍远一点的楼梯口，蹲在地上大哭，任由眼泪肆意的流淌，沾湿了手臂。
她忘记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份真挚的感情啊。
居然过了这么久，她才想起他们，差一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了。
池欢哭得差不多的时候，迷迷糊糊抬起了头。
这时候，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
池欢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白皙的大手往上看去。
是那个一身白衣，叫纪华的男人。
“快擦擦，满脸都是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我欺负的。”
纪华的语调上扬，多少带着一些轻佻。
犹豫了一下，池欢拿过了纸巾。
等到池欢站起来之后，纪华再一次开口了。
“是你吧，欢欢。你还，记得我吗？”
池欢总觉得，他说欢欢的时候，特别像在叫一只小狗。
池欢摇了摇头。
纪华“啧”了一声，“你还真是没良心啊，不是以前你叫我得得的时候了？”
“很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对不起。”
纪华摆了摆手。
“找地方聊聊？今天早上吓着你了吧。这么久没见，哥哥请你吃晚饭吧。”
池欢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纪华带着池欢到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一进店里，就有人热情地招待他们的然后把他们带进包厢。
纪华则是理所应当，就像这家店是他开的一样。
“想吃什么，点吧。”
池欢象征性地点了几个菜，纪华又大笔一挥，点了不少。
“随便选，在这吃东西不用给钱。”
池欢沉默了。
这人看着不像小混混，但是行为做派都和小混混没什么区别。
见池欢不说话，纪华也自来熟，自顾自地说着。
“你肯定在想，这人肯定是小混混，以后得离他远点？”
池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欢欢，你运气好，被好人家收养了，自然不知道，一个孤儿要在这种地方活下来，是多么难。”
纪华摸了根烟放到嘴边，看了眼池欢又放下了打火机。
“孤儿院里，只有我年纪最大，所以其他人都被领养走之后，独独我被留下了。后来，出了事，我就跟着阿婆搬到了这儿。”
池欢到现在，才终于是抬起头看着纪华，等他继续说着。
“阿婆带着我，靠卖香烛纸钱过活，活得很辛苦。那时候，这一片的小混混老是找我们麻烦。直到有一天，我把他们都打服了，我成为了这里的头头。”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阿婆不肯和我说。”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记得那是你被领走的第二个月。那时候孤儿院的孩子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
纪华还是点燃了烟。
“那天，一群纹着花臂的男人找了过来。他们嚷嚷着让阿公他们把什么人交出来。那时候我被阿公关进了房间。等后来我们出来的时候，那群人已经走了。阿公满脸是血地躺倒在地上，被送去医院以后，还是走了。”
听到这里，池欢感觉呼吸一窒。
“当天晚上，我们离开了孤儿院，后来，我们就到了这里。”